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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明史》卷一百二十一· 张廷玉

姜应麟,字泰符,浙江慈溪人。父亲国华,嘉靖年间进士。任陕西参议,以廉洁闻名。

姜应麟万历十一年(1583)中进士,改为庶吉士,授职户科给事中。郑贵妃得到皇上特殊宠爱,生下儿子常洵,被晋封为皇贵妃。而王恭妃所生育的皇长子已五岁,没有晋封什么。中外纷纷攘攘,怀疑皇上想立常洵。十四年二月,姜应麟首先上疏说:“礼仪贵在区别疑忌,事情应当谨慎对待开始。贵妃所生的陛下第三个儿子犹如太子居位中宫,恭妃所生育的长子反而居于他之下。于伦理则不顺,于人心则不安,传之天下万世则不正,这不是重视储君,安定众心的本意。请求皇上仔细想想,收回成命。或者有违自己的情意,那就请先分封恭妃为皇贵妃,而后封郑妃,则于礼不违,于情也可接受。我议论的还是小事,没有触及到根本。陛下真要正名份,别疑忌,莫过听从阁臣的建议,册立长子为太子,以定下天下的根本,那么大臣、百姓的愿望有所慰藉,国家可以庆祝长久了。”上奏到了皇上手上,他异常震惊,把奏章掷到地上,把宦官都叫了来,说:“册封贵妃,与东宫没有关系,科臣为何讥笑我?”用手不停地捶案。宦官围着他叩头,皇上才稍稍有些消气,于是降旨说:“贵妃恭敬勤劳,特加特殊封号。立储君自有长幼,姜应麟怀疑皇上,把他降到最边远的地方任杂职。”于是,姜应麟到大同广昌任典史。吏部员外郎沈瞡、刑部主事孙如法接着上疏,都得罪了皇上。两京为他们申辩的奏疏有数十件,皇上都不予理睬。从此,议论者更多,都拿“立储君自应当有长幼”的话责备皇上。皇上虽然极为讨厌,也没有办法。

姜应麟在广昌居住了四年,后任余干知县,因为父亲去世归家。服完丧事,回到京城,恰好吏部数次因为推举提意见的御史诸臣被皇上严厉责备,姜应麟于是没有得到任用。在家居住了二十年。光宗继位,起用为太仆少卿。给事中薛凤翔弹劾姜应麟人老多病失礼,姜应麟于是声称有病,辞职归家。崇祯三年(1630)死去,赠为太常卿。

陈登云,字从龙,唐山人。万历五年(1577)进士,授职鄢陵知县。政绩最好,升为御史。出按辽东,上疏陈明安定边境的十条对策,又请求加速建立首功的赏赐制度。后改为山西巡抚。

回到京城,恰好朝廷大臣正在争论立储君的事。陈登云认为朝议迟迟不能决定,是贵妃家人暗中捣鬼。万历十六年(1588)六月因发生灾害上疏弹劾贵妃父亲郑承宪,说:“郑承宪包藏祸心,觊觎储君。天天与宦官往来,商量对策,而且广泛交结山人、术士、道士、和尚之流。当初陛下重惩科场冒名顶替之人,郑承宪的妻子每每扬言事情是自己揭发的,用来恐吓勋贵,以巧言惑动朝廷人士。不但惠安遭到他们算计,即使中宫与太后家也谨慎避开他们的锋芒。陛下统治国家已很久了,这是惠政的结果,而郑承宪每次对人说,认为是不立太子的结果。干扰盛典,蓄谋已久,以后有什么事他干不出来呢?如果不振奋朝纲,以大义决断,否则即使日日不上朝不奏乐,穿白衣,停止刑罚,恐怕皇天也不答应,天变是不可抗拒的。”疏上,贵妃、郑承宪都发了脾气,同仁也以为陈登云危险,但皇上把奏疏留下了。

很久以后,他又上疏弹劾吏部尚书陆光祖、四川提学副使冯时可、应天巡抚李涞、顺天巡抚王致祥、礼部侍郎韩世能、尚书罗万化、南京太仆卿徐用检。朝廷的大官都很怕他。当时,正好考选科道,陈登云因而上疏说:“近来御史官,壬午以前害怕淫威,刚正的变温柔了;壬午以后拘于情面,正直的变为谄媚。其间难道没有刚正的人吗,但不胜被攻击倾轧,没有安身的地方。二十年来,以正直提升为京官的只有一、二个人。背着皇上,培植党羽,摇尾乞怜,像所谓‘七豺’、‘八狗’,御史占了一半。台谏是为天下主持是非的,而使人践踏到这种地步,怎能希望他不顾情面,正直地处理事情,为国除掉奸人、消灭败类呢!与其因误用而贬退,不如谨慎地考察人选。”因而条陈数件事献给皇上。

出任河南巡按。那年发生大饥荒,人相互吞食。副使崔应麟看见百姓吃湖中的雁屎,便包来给陈登云看,陈登云便送到朝廷。皇上立即派遣寺丞钟化民分发库银赈恤百姓。陈登云三次巡视地方,执政严厉,按规定应当提升为京官,屡次被宫中扣住不下发,于是他称病归家。不久之后就死了。

罗大纮,字公廓,吉水人。万历十四年(1586)进士,授职行人。十九年八月升礼科给事中。刚上任,就奏上《定制书》数千言。不久,又劝皇上上朝应勤,言语恳切、正直。

先前皇上有诏书说万历二十年(1592)春天册立太子。这时,工部主事张有德请求预备器物、仪式。皇上发怒,命令停发他的俸禄三个月,延缓册立太子一事。尚书曾同亨请求按前面的诏书行事,违反圣旨,遭到严厉指责。罗大纮又重申张有德的意见,也被停发三个月的俸禄。大学士许国、王家屏接连署上阁臣的名字,请求皇上收回新的命令,接纳大臣的请求,皇上更不高兴。首辅申时行正在休假,听到皇帝发了脾气,于是上密疏对皇上说:“我虽然名字列在奏疏上,但实在不知道。”皇上很高兴,下诏书赞扬了他,并且把奏疏与诏书都发给礼科。过去,阁臣的密奏没有发给礼科的。申时行既惭愧又害怕。与礼科都给事中胡汝宁商量,派人把密奏取回来。当时唯有罗大纮守在礼科,派出的那人用欺骗的手段把密奏拿走了。等到罗大纮去要的时候,申时行不给了。罗大纮上疏说:“臣奉守职责没有成绩,只是小心地待罪从事。独独顾念申时行受国家的重托,哪知他心存二心,包藏祸心,误了国家大事,出卖朋友,其罪过非语言所能说够。申时行虽在休假,但凡是翰林升迁的奏章都把他的名字列在首位,为何独对储君一事这样避讳呢。纵使陛下震惊生气,对许国等施加不可测度的威严,申时行也应当与他分担过错。更何况陛下并未发怒,他就堵塞言路,动摇国家根本,苟且献上他摇尾乞怜的权术,而阻击皇上悔悟的萌发。这是我特别恨他的地方。假使许国的请求得到同意,即将举行庆典、蒙受皇恩,申时行也会推辞吗?都是因为他出于私心,怕有所牵连,所以表面上依附朝廷大臣提出请立太子的意见,暗中却推迟此事,作为自己结交宫廷的计谋,假使请求得到批准,则可以居首功;不批准,则可另称为志趣各异。他耍弄这样的手段想愚弄一世,想不到今天却暴露了。”奏疏上后,皇上震惊,命令将罗大纮贬到边疆去任杂职。不久,因为六科钟羽正等上疏申救,将罗大纮贬为平民,钟羽正等人的俸禄被停发。中书舍人黄正宾又上疏极力诋毁申时行,皇帝发了脾气,将他下狱拷问,贬为平民。申时行也感到不安,没有多久,竟然自动称病离去。

罗大纮的志气、行为卓尔不群。乡人将他与前代的贤人罗伦、罗洪先,称为“三罗”。天启中,罗大纮被赠为光禄少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