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明会要》卷三十 职官二清 · 龙文彬
◎忠谏
永乐时,储位未定。淇国公邱福言:“汉王有功宜立。”帝密问解缙。缙称:’皇长子仁孝,天下归心。”帝不应。缙又顿首曰:“好圣孙!”谓宣宗也。帝颔之。太子遂定。高煦由是深恨缙。会发兵讨安南,缙谏,不听,卒平之,置郡县;而太子既立,又时时失帝意。高煦宠益隆,礼秩逾嫡。缙又谏曰:“是启争也,不可。”帝怒,谓其离间骨月,恩礼{宀浸}衰,卒以此得祸。后高煦以叛诛;安南数反,置吏未久,复弃去;悉如缙言。(《解缙传》。 )
长沙妖人李法良反。仁宗方监国,命丰城侯李彬讨之。汉王忌太子有功,诡言彬不可用。黄淮曰:“彬老将,必能减贼。愿遣彬。”卒禽法良。又时有告党逆者,淮言于帝曰:“兴武末年,已有敕禁,不宜复理。”吏部追论:靖难兵起时,南人官北地,不即归附者,当编戍。淮曰:“如是,恐示人不广。”帝皆从之。(《黄淮传》。 )
永乐九年,帝还南京,召杨士奇问监国状。士奇以孝敬对,且曰:“殿下天资高,即有过,必知,知必改,存心爱人,决不负陛下托。”十二年,帝北征。士奇仍辅太子居守。汉王谮太子益急。帝还,以迎驾缓,尽徵东宫官黄淮等下狱。士奇后至,宥之,召问太子事。士奇顿首言:“太子孝敬如初。凡所稽迟,皆臣等罪。”帝意解。仁宗即位。蹇义、夏原吉奏事未退,帝望见士奇,谓二人曰:“新华盖学士来,必有谠言,试共听之。”士奇入,言:“恩诏减岁供。甫下二日,惜薪司传旨徵枣八十万筋,与前诏戾。”帝立命减其半。帝监国时,憾御史舒仲成;至是,欲罪之。士奇曰:“陛下即位,诏向忤旨者,皆得宥。若治仲成,则诏书不信,惧者众矣。如汉景帝之待卫绾,不亦可乎?”帝即罢弗治。或有言大理卿谦言事不密,降一官。士奇为白其罔,得复秩。又:大理少卿弋谦以言事得罪。士奇曰:“谦应诏陈言。若加之罪,则群臣自此结舌矣。”帝下敕引过。(《士奇传》。 )
杨荣论事激发,不能容人过;然遇人触帝怒,致不测,往往以微言导帝意,辄得解。夏原吉、李时勉之不死,都御史刘观之免戍边,皆赖其力。尝语人曰:“事君有礼,进谏有方。以悻直取祸,吾不为也。”(《杨荣传》。 )
天顺七年二月,空中有声。帝欲禳之,命李贤撰青词。贤言:“君不恤民,天下怨叛,厥有‘鼓妖’。”因请行宽恤之政。又请罢江南织造,清锦衣狱,止边臣贡献,停内外采贾。帝难之。贤执解数四,同列皆惧。贤退曰:“大臣当知无不言。可卷舌偷位耶?”宪宗即位。是年,日黯无光。贤偕同官上言:“日,君象。君德明,则日光盛。惟陛下敬以修身,正以御下,刚以断事,明以察微。持之不怠,则天变自弭,和气自至。”翼日,又言:“天时未和,由阴气太盛。自宣德至天顺间,选宫人太多;浣衣局没官妇女,愁怨尤甚;宜放还其家。”帝从之。中外欣悦。(《李贤传》。 )
岳正在内阁二十八日,遇事敢言,便殿论奏,至唾溅帝衣。有规以信而后谏者。慨然曰:“上顾我厚,惧无以报称。子乃以谏官处我耶?”(《岳正传》。 )
宪宗初,议上两宫尊号。中官夏时希同贵妃旨,言:“钱后久病,不当称太后。而贵妃,帝所生母,宜独上尊号。”李贤曰:“遗诏已定,何事多言?”彭时曰:“李公言,是也。朝廷所以服天下,在正纲常。若不尔,损圣德非小。”顷之,中官传贵妃旨曰:“子为皇帝,母当为太后。岂有无子而称太后者?宣德间,有故事。”贤色变,目时。时曰:“今日事,与宣德间不同。胡后表让位,退居别宫;故正统初,不加尊。今名分固在,安得为比?”中官曰:“如是,何不草让表?”时曰:“先帝存,未尝行。今谁敢草?若人臣阿意顺从,是万世罪人也。”中官厉声怵以危语。时拱手向天,曰:“太祖、太宗神灵在上,孰敢有二心?钱皇后无子,何所规利而为之争?不忍默者,欲全主上圣德耳!”成化四年,彗见三台。时等言:“外廷大政,固所当先。宫中根本,尤为至急。谚云:‘子出多母。’今嫔嫱众多,维熊无兆。必陛下爱有所专,而专宠者已过生育之期,故也。望均恩爱,为宗社大计。”时,帝专宠万贵妃,妃年已近四十,故云然。又言:“大臣黜陟,宜断自宸衷。不可悉委臣下,使大权帝落。”帝虽不能从,而心嘉其忠。五年冬,无雪。时疏言:“光禄寺采办,各城门抽分,掊克不堪。而献珍珠宝石者,倍估增直,渔竭帑藏。乞革其弊,以惠小民。”帝优诏褒纳。畿辅、山东、河南旱,请免夏税盐钞及大仆寺赔课马。京师米贵,请发仓储五十万石平粜。并从之。宁晋伯刘聚为从父太监永诚请谥,且乞祠额。帝特赐额曰:“褒功。”命内阁拟封谥。时等言:“即予永诚,将来守边内臣皆援此陈乞,是变祖宗法自今日始。臣等不敢奉诏。”乃寝。(《彭时传》。 )
中官汪直之督西广也,数兴大狱。商辂率同官条直十二罪,言:“由陛下委听断于直,直又寄耳目于群小,如韦瑛辈,皆自言承密旨,得专刑杀。擅作威福,贼虐善良。陛下若谓摘奸禁乱,法不得已;则前此数年,何以帖然无事?且曹钦之变,由逯杲刺事激成,可为惩鉴。自直用事,士大夫不安其职,商贾不安于途,庶民不安于业。若不亟去,天下安危未可知也。”帝愠曰:“用一内坚,何遽危天下?谁主此奏者?”命太监怀恩传旨诘责,厉甚。辂正色曰:“朝臣无大小,有罪皆请旨逮问;直擅抄没三品以上京官。大同、宣府、边城要害,守备俄顷不可缺;直一日械数人。南京祖宗根本地;留守大臣,直擅收捕。诸近侍在帝左右,直辄易置。直不去,天下安得无危?”会九卿项忠等亦劾直,遂罢西厂。(《商辂传》。 )
弘治八年,诏撰《三清乐章》。徐溥等言:“天至尊无对。汉祀五帝,儒者犹非之;况三清,乃道家妄说耳!一天之上,安得有三大帝?且以周柱下史李耳当其一,以人鬼列天神,矫诬甚矣。郊祀乐章,皆太祖所亲制。今使制为时俗词曲,以享神明,亵渎尤甚。臣等诵读儒书,邪说俚曲素所不习,不敢以非道事陛下。国家设文渊阁,命学士居之。诚欲其谟谋政事,讲论经史,培养本原,匡弼阙失。非欲其阿谀顺旨,惟言莫违也。今经筵早休,日讲久旷,异端乘间而入。此皆臣等无状,不足以启圣心,保初政。忧愧之至,无以自容。数月以来,奉中旨处分未当者,封还执奏,至再至三。愿陛下曲赐听从,俾臣等竭驽钝,少有裨益,非但乐章一事而已。”奏入,帝嘉纳之。十年二月,溥上疏,言:“旧制:内殿日再进奏。事重者,不时上闻。又尝面召儒臣,咨访政事。今奏事日止一次,朝参之外,不得一望天颜。章奏批答,不时断决。或稽留数月,或竟不施行。事多壅滞,有妨政体。近闻有以斋醮修练之说进者。宋徽宗崇道教,科仪符最盛,卒至乘舆播迁。金石之药,性多酷烈。唐宪宗信柳泌以陨身,其祸可鉴。陛下若亲近儒臣,明正道,行仁政;福详善庆,不召自至。何假妖妄之说?唐臣李绛有云:‘忧先於事,可以无忧。事至而忧,无益於事。’今虽承平无事。然工役繁兴,科敛百出,士马疲罢,闾阎困穷。愁叹之声,上干和气,致荧惑失度,太阳无光,天鸣地震。草木兴妖。四方奏报,殆无虚日。将来之患,灼然可忧。陛下高居九重,言官皆畏罪缄默。臣等若复不言,谁肯为陛下言者?”(《徐溥传》。 )
十四年,重建阙里庙成,遣大学士李东阳往祠。东阳还,疏言:“臣奉使遄行,适遇亢旱。天津一路,夏麦巳枯,秋禾未种。挽舟者无完衣。荷锄者有菜色。盗贼纵横,青州尤甚。南来人言:江南、浙东,流亡载道。户口消耗,军伍空虚。库无旬日之储,官缺累岁之俸。东南财赋所出,一岁之饥,已至於此。北地此窳,素无积聚,今秋再歉,何以堪之?事变之生,恐不可测;臣自非经过其地,则虽久处官曹,口理章疏,犹不得其详。况陛下高居九重之上耶?臣访之道路。皆言:冗食太众,国用无经,差役频烦,科派重叠。京城土木繁兴,供役军士,财力交殚,每遇班操,宁死不赴。势家巨族,田连郡县,犹请乞不巳。亲王之藩,供亿至二三十万。游手之徒,托名皇亲仆从,每於关津都会,大张市肆,网罗商税。国家建都於北,仰给东南,商贾惊散,大非细故。更有织造内官,纵群小掊击河官吏,莫不奔骇,鬻贩穷民,所在骚然。此又臣所目击者。夫闾阎之情,郡县不得而知也。郡县之情,庙堂不得而知也。庙堂之情,九重亦不得而知也。始於容隐,成於蒙蔽。容隐之端甚小,蒙蔽之祸甚深。臣在山东,伏闻陛下以灾异屡见,敕群臣尽言无哗。然诏旨频降,章疏毕陈,而事关内廷贵戚者,动为掣肘。累岁经时,俱见遏罢。诚恐今日所言,又为虚文。乞取从前内外条奏,详加采择,断在必行。”帝嘉叹,悉付所司。(《三编》。 )
弘治十一年冬,十月,清宁宫灾。刘健等言:“近年以来,灾异频仍,而清宁宫之灾为尤异。恐讲者或谓天道茫味,变不足畏,此乃慢天之说。或谓天下太平,患不足虑,此乃误国之言。或以斋醮祈祷为弭灾,此乃邪妄之说,适足以亵天。或以纵囚释罪为修德,此乃姑息之弊,适足以长恶;向来奸佞之人,每用此荧惑圣听,妨蠹圣政。大小臣僚被其胁制,畏罪避祸,箝口结舌。下情不达,上泽不宣。愁叹之声,仰干和气。灾异之积,正此之由,望特降纶音,戒谕臣工。痛加修省。广求直言,采择施行,以收人心,以回天意,实宗社生民之福。”(《三编》。 )十四年秋,帝以军兴缺饷,屡下廷议。刘健等言:“天下之财,其生有限。今光禄岁供,增数十倍。诸方织作,务为新巧。斋醮日费钜万。太仓所储,不足饷战士,而内府取入,动四五十万。宗藩贵戚之求土田、夺盐利者。亦数千万计。土木日兴,科敛不已,传奉亢官之俸薪,内府工匠之饩廪,岁增月积,无有穷期。财安得不匮?今陕西、辽东边患方殷,湖广、贵州军旅继动,不知何以应之?望陛下绝无益之费,躬行节俭,为中外倡。而令群臣得毕献其诚。讲求革弊之策。天下幸甚。”武宗即位。刘健等上言:“陛下登极诏出,中外欢呼,想望太平。今两月矣,未闻汰亢员几何。诏书所载,徒为空文。此阴阳所以失调,雨阳所以不若也。如监局、仓库、城门及四方守备内臣增置数倍。朝廷养军匠,费钜万计,仅足供其役使,宁可不汰?文武臣旷职偾事,虚糜廪禄者,宁可不黜?画史工匠滥授官职者,多至数百人。宁可不罢?内承运库,累成支银数百余万,初无文簿,司钥库贮钱数百万,未知有无,宁可不句校?至如纵内苑珍禽奇兽,放遣先朝宫人,皆新政所当先,而陛下悉牵制不行。何以慰四海之望?”(已上《刘传传》。 )正德元年,吏、户、兵三部及都察院各有疏言事,为宦官所挠,传示帝意,令阁臣调旨。健等不奉命,别拟以奏。帝不听。健等力谏,谓:“奸商坏乱盐政,武臣负罪玩法,北征将士无功授官,御用监书篆滥用匪人,皆宜痛抑。今陛下不信大臣,而信群小。欲以一二人私恩,坏百年旧制。臣等岂敢苟从。所拟四疏,谨以原拟封进”不报。居数日,又言:“此为盐法赏功诸事,极陈利害。拱俟数日,未奉玉音。若以臣等言是,宜赐施行。所言如非,即当斥责。乃留中不报,视之若无。政出多门,咎归臣等。宋儒朱熹有言:‘一日立乎其位,则一日业乎其官。一日不得乎其官,则一日不敢居乎其位。’伏乞圣明矜察,特赐退休。”帝优旨慰留之。(《三编》。 )六月庚午,健复上言:“近日以来,兔朝太多,奏事渐晚,游戏渐广。经筵日讲,直命停止。臣等愚昧,不知陛下宫中复有何事急於此者?夫滥赏妄费,非所以崇俭德。弹射钓猎,非所以养仁心。鹰犬狐兔,田野之物,不可育於朝廷。弓矢甲胄。战斗之象,不可施於宫禁。今圣学久旷,正人不亲。直言不闻,下情不达。而此数者杂交於前。臣不胜忧惧。(《刘健传》。 )
十三年,帝以大将军寿肃清边境,加封镇国公。梁储、毛纪上言:“‘公’虽贵,人臣耳!陛下承祖宗业,为天下君,奈何谬自贬损。既封‘国公’,则将授以诰券,追封三代;祖宗在天之灵亦肯如陛下贬损否?况铁券必有‘免死’之文,陛下寿福无疆,何以甘自菲薄,蒙此不祥之辞?名既不正,言自不顺。臣等断不敢阿意曲从,取他日戮身亡家之祸也。”不报。(《梁储传》。 )
嘉靖初,杨廷和议典献典礼,先後封还御批者四,执奏几三十疏。帝常忽忽有所恨。江左比岁不登,中官请遣官督织造。工部及给事御史言之,皆不听,趣内阁撰敕。廷和等不奉命,因极言民困财竭,请毋遗。帝趣愈急,且戒毋渎扰执拗。廷和力争,言:“臣等舆举朝大臣言官言之,不听。顾二三邪佞之言是听。陛下能独与二三邪佞共治祖宗天下哉?且陛下以织造为累朝旧例,不知洪武以来,何尝有之?创自成化、弘治耳!宪宗、孝宗爱民节财,美政非一;陛下不取法,独法其不美者,何也?即位一诏,中官之幸路绌塞殆尽,天下方传诵圣德。今忽有此,何以取信?”因请究拟旨者何人,疑有假御批以行其私者。帝为谢不审,俾戒所遗官毋纵肆而已,不能止也。(《杨廷和传》。 )
帝以四方灾异,敕群臣修省。费宏等因言:“陛下用度无节。工役不休。畿内土地,牛成庄田。内库收纳,要求逾倍。太仓无三年之积,而亢食日增。京营无十万之兵。而赴工不已。直臣得罪未见原,言官举职乃被诘。律所当行者,数经谳不诛。罪无可辨者,遽传旨获免。干和召怨,自非一端。”帝引咎褒答,然不能用也。(《费宏传》。 )
五年,世庙成,章圣皇太后欲谒见。帝询张璁、桂萼,俱援庙见礼,言:宜先见太庙、次谒世庙。大学士费宏、杨一清争之不得;石缶复上疏极谏,言:“陛下欲奉皇太后,谒见世庙。臣窃以为从令固孝,而孝有大於从令者。臣诚不敢阿谀以误君上。窃惟祖宗家法,后妃入宫,未有无故复出者。太庙尊严,非时享、袷祭,虽天子亦不轻入,况后妃乎?璁辈所引庙见之礼,今奉先殿是也。圣祖神宗行之百五十年,何至今日忽倡为异议?且阴阳有定位,不可侵越。陛下为天地百神之主,致母后无故入太庙,是坤行乾事,阴侵阳位,不可之大者也。”帝不听。(《石缶传》,《辑览》。 )
万历中,叶向高以宿望居相位,每事执争效忠,如:东宫讲筵,瑞王请婚,福王之国,补缺官,罢矿税。再三陈请,其言多格不用。所救正十二三而巳。尝疏言:“今天下必乱必危之道,盖有数端,而灾伤、寇盗、物怪人妖不与焉。廊庙空虚,一也;上下否隔,二也;士大夫好胜喜争,三也,多藏厚积必有悖出之衅,四也;风声气习日趋日下,不可挽回,五也。非陛下奋然振作,简任老成,布列朝署,取积年废弛政事。一举新之,恐宗社之忧,不在敌国外患,而在庙堂之上也。”帝不能用。又言:“今天下灾伤死亡,几辅、中州、齐、鲁流移载道;中外空虚,人才俱尽。罪不在他人,臣何可不去?且陛下欲用臣,则当行其言。今章奏不发,大僚不补,起废不行,留臣何益?”自是乞休疏六十余上,词极哀,始允其去。(《叶向高传》。 )
庄烈帝操切,温体仁以刻薄佐之,上下嚣然。大学士钱士升因撰四箴以献,大指谓:宽以御众,简以临下,虚以宅心,平以出政;其言深中时病。帝虽优旨报闻,意殊不怿。有武生李者,请括江南富户报名输官,行“首实籍没”之法。士升拟旨下刑部提问,帝不许。温体仁遂改轻拟。士升曰:“此乱本也,当以去就争之。”乃疏言:“郡邑有富民,固贫民衣食之源,未尝无益於国。《周礼》荒政十二,保富居一。今秦、晋、楚、豫巳无宁宇,独江南数郡稍安。此议一倡,无赖亡命相率而与富家为难,不驱天下之民胥为流寇不止。”疏入,帝报曰:“郎欲沽名,前疏巳足。”“前疏”谓四箴也。士升引罢乞归,允之。(《钱士升传》。 )
◎举贤
士奇雅善知人,好推毂寒士,所荐达有初未识面者。而于谦、周忱、况锺之属,皆用士奇荐,居官至一二十年,廉能冠天下。宣德七年。士奇请廷臣三品以上及二司官各举所知,备方面郡守选。报可。(《杨士奇传》。 )宣德三年,都御史刘观以贪被黜。杨士奇、杨荣荐通政使顾佐公廉有威,为京尹,欧清弊革。帝擢佐右都御史。佐视事,郎奏御史不法及老疾者三十二人。朝纲肃然。(《顾佐传》。 )
李贤务持大体,尤以惜人材、开言路为急。所荐引:年富、轩︼、耿九畴、王、李秉、程信、姚夔、崔恭、李绍等,皆为名臣。时劝帝延见,有所荐必先与吏、兵二部论定之。及入对,帝访文臣,请问王翱;武臣,请问马昂。故言无不行,而人不病其专。(《李贤传》。 )
万历初,张居正用李成梁镇辽,戚继光镇蓟门。成梁力战却敌,功多,至封伯;而继光守备甚设。居正皆右之,边境晏然。两广督抚殷正茂、凌云翼等亦数破贼有功。浙江兵民再作乱,用张佳允往抚即定。故世称居正知人。(已上《居正传》。 )
◎委任
永乐十一年,征卫拉恃,太孙侍行。帝命学士杨荣以间陈说经史,兼领尚宝事。凡宣诏、出令及旗志、符验,必得荣奏,乃发。十六年,命荣掌翰林院事,益见亲任。诸大臣多忌荣,欲疏之,共举为祭酒。帝曰:“吾固知其可,第求代荣者。”诸大臣乃不敢言。〓〓二十一年,复从出塞,军务悉委荣,昼夜见无时。帝时称“杨学士”,不名也。(《杨荣传》。 )
仁宗御西角门,阅廷臣制诰。顾金幼孜、杨荣、杨士奇三学士曰:“汝三人及蹇、夏二尚书,皆先帝旧臣。肤方倚以自辅。尝见前代入主恶闻直言。虽素所亲信亦畏成顺旨,缄默取容。贤良之臣言不见听,退而杜口。肤舆卿等当深用为戒。”因取五人诰词,亲增二语云:“勿谓崇高而难入,勿以有所从违而或怠。”(《金幼孜传》。 )
洪熙元年,建宏文阁,命学士杨溥掌阁事。帝亲授溥阁印,曰:“朕用卿左右,非止助益学问,亦欲广知民事,为治道辅。有所建白,封识以进。”宣宗即位,罢宏文阁,召溥入内阁。帝谓溥曰:“古君臣更相戒饬,用致太平。卿将何以辅朕?”对曰:“臣受国厚恩,安敢忘报。”帝曰:“直箴朕过,报朕多矣。”溥曰:“直言非难,能受直言为难。陛下既以命臣,臣敢不尽忠以告。”(《杨溥传》。 )
英宗即位,方九龄,军国大政关白太皇太后。太皇太后推心任士奇、荣、溥三人。有事,遣中使诣阁谘议,然後裁决。三人者亦自信,侃侃行意。士奇首谏,请:练士卒,严边防,设南京参赞机务大臣,分遗文武镇抚江西、湖广、河南、山东,罢侦事校尉。又请:以次蠲租税、慎刑狱、严艰百司。皆允行。正统之初,朝政清明。士奇等之力也。(《杨士奇传》。 )
天顺之世,李贤为首辅,吕原、彭时佐之。然贤委用最专。初,御史刘浚劾柳溥败军罪,触帝怒。贤言:“御史耳目官,不宜谴。”石亨谮贤曲护,帝{宀浸}疏贤,寻悟,待之如初。每独对,良久方出。遇事,必召问可否,或遣中官就问。宪宗即位,门达既窜,其党多投匿名书构贤。贤乞罢,有诏慰留。吴后废,言官请诛牛玉。语侵贤。又有造蜚语构贤者。帝命卫士宿贤家;护出入。(《李贤传》。 )
弘治末,刘健、谢迁、李东阳三人同心辅政,竭情尽虑,知无不言。初或有从、有不从,既乃益见信,所奏请无不纳,呼为“先生”而不名。每进见,帝辄屏左右。左右间从屏间窃听,但闻帝数数称善。诸进退文武大臣,厘饬屯田、盐、马诸政,健翊赞为多。(《刘健传》。 )
神宗初即位,慈圣太后训帝严,每切责之,且曰:“使张先生闻奈何;”万历六年,慈圣将还慈宁宫,谕居正曰:“我不能视皇帝朝夕,恐不若向者之向学勤政,有累先帝付托。先生有师保之责,舆诸臣异。其为我朝夕纳诲,以辅台德,用终先帝凭几之谊。”(《居正传》。 )
◎崇奖
永乐二年,立春日赐解缙等金绮衣,与尚书埒。缙等入谢。上曰:“代言之司,机密所系,且旦夕侍朕,裨益不在尚书下也。”(《解缙传》。 )
二十年,杨荣从出塞,军事悉令参决,赍予优渥。师还,劳将士,分四等赐宴。荣、幼孜皆列前席,受上赏。宣德元年,帝征高煦还。以杨荣决策功,受上赏,赐银章五,褒予甚至。(《杨荣传》。 )
洪熙元年,仁宗赐士奇玺书曰:“往者朕膺监国之命,卿侍左右,同心合德,徇国忘身。屡历艰虞,曾不易志。及朕嗣位以来,嘉谟入告,期予於治。正固不二,简在朕心。兹创制‘杨贞一’印赐卿。尚克交修,以成明良之业。”宣德五年,敕鸿胪寺:“士奇老有疾,趋朝或後,毋论奏。”(《士奇传》。 )
金幼孜进礼部尚书兼大学士。学士如故,并给三俸。(《幼孜传》。 )
命杨士奇兼兵部尚书,并食三禄。士奇辞尚书禄。(《士奇传》。 )
黄淮进少保,户部筒书兼大学士如故。(《黄淮传》。 )杨荣进工部尚书,食三禄。时士奇、淮皆辞尚书禄,荣、幼孜亦固辞。不允。(《杨国荣》。 )
嘉靖五年,召杨一清复入阁。帝以一清老臣,恩礼加渥,免常朝、日讲侍班、朔望朝参。令辰初始入阁视事,御书和章及金币牢醴之赐甚渥。所言边事、国计,大小无不倾听。(《杨一清传》。 )
六年,召谢迁复入阁。帝待迁愈厚,以天寒兔朝参,除夕赐御制诗。及以病告,则遗医赐药饵,光禄致酒饩。使者相望於道。(《谢迁传》。 )
世宗尝御平台,特赐大学士费宏御制七言一章,命辑倡和诗集,署其街曰:“内阁掌参机务辅导首臣。”其见尊礼,前此未有也。璁、萼滋害宏宠。萼言:“诗文小技,不足劳圣心。且使宏得冯宠灵,陵压朝士。”帝置不省。十四年,召宏复入阁。既至,使中使劳以上尊御馔,面谕曰:“舆卿别久,卿康健无恙。宜悉心辅导,称朕意。”宏顿首谢。自是眷遇益厚。(已上《费宏传》。 )
万历初。帝御平台,召张居正,奖谕之,赐金币及绣蟒斗牛服。自是,赐赍无虚日。帝虚已委居正,常赐居正札,称“元辅张少师先生”,待以师礼。六年三月,居正乞归葬父。帝锡“忠良”银印,如杨士奇、张孚敬例,得密封言事。戒次辅吕调阳等:“有大事,毋得专决,驰驿之江陵,听张先生处分。”(《居正传》。 )
◎宰辅杂录
初,太祖以事责丞相李善长。刘基言:“善长勋旧,能调诸将。”太祖曰:“是数欲害君,君乃为之地耶?吾行相君矣。”基顿首曰:“是如易柱,须得大木。若束小木为之。且立覆。”及善长罢,帝欲相杨宪。宪素善基。基力言不可,曰:“宪有相才,无相器。夫宰相者,持心如水,以义理为权衡,而己无与焉者也。宪则不然。”帝问汪广洋,曰:“褊浅殆甚於宪。”又问胡惟庸,曰:“譬之驾,惧其债辕也。”帝曰:“吾之相。诚无逾先生。”基曰:“臣疾恶太甚,又不耐繁剧,为之且孤上恩。天下何患无才,惟明主悉心求之,目前诸人,诚未见其可也。”後宪、广洋、惟庸皆败。(《刘基传》。 )
正统初,太皇太后命杨士奇、杨荣、杨溥议臣民章奏。三人同心辅政。士奇有学行,通达国体,荣谋而能断。溥有雅操,淳谨小心。每议事,士奇引古义,荣出一言决之。诸大臣争可否,或有违言,溥舍己从人,略无系吝。时论贤之,号三杨。(《三编》。 )
文渊阁在午门内之东,文华殿南,诸学士议政之所。学士每入,东西相对坐,无公坐。至李贤自吏部入,欲设公坐如部堂之仪。彭时不可,曰:“宣宗驾常幸此中坐,故至今不敢南面,”巳而英宗遗太监送孔子并四配像置阁中,贤乃止。东阁在左顺门,廊接史馆。虽有大学士官。其职在文渊阁,而司诰敕官多坐东阁,为侍从之长,故总谓之“阁老”。然不参预政务,非真相也。嘉靖末,内阁以两制官不文,始奏设翰林、史官分掌外制。若诏赦敕草之类,仍自阁臣;诸翰林不得舆。(已上王圻《通考》。 )
正统十三年,彭时进士第一,授修撰。明年成阝王监国,命同商辂入阁预机务。释褐逾年参大政,前此未有也。天顺元年,帝坐文华殿,召见彭时,曰:“汝非朕所擢状元乎?”时顿首。明日仍命入阁。阁臣自三杨後,进退礼甚轻,为帝所亲擢者,时兴岳正而巳。(《彭时传》。 )
天顺元年,薛致仕,帝谋代者,尚书王翱以修撰岳正荐,遂召见文华殿。正长身美须髯,帝遥见色喜。既登陛,问年几何?家安在?何年进士?正具以对。复大喜曰:“尔年正强仕,畿县人,又吾所取士。今用尔内阁,其尽力辅朕。”正顿首受命,趋出。会石亨、张︷遇之左顺门,愕然曰:“何自至此?”比入,帝曰:“朕今日自择一阁臣。”问为谁?帝曰:“岳正。”两人阳贺。帝曰:“但官小耳,当与吏部左侍郎兼学士。”两人曰:“陛下既得人,俟称职加秩未晚。”帝默然,遂命以原官入阁。(《岳正传》。 )
六年,吕原卒。帝问李贤谁可代者?曰:“柯潜可。”出告王翱,翱曰:“陈文以次当及,奈何抑之?”明日,贤入见,如翱言。文既入阁,数挠贤以自异,曰:“吾非若所荐也。”(《陈文传》。 )
弘治中,徐溥为首揆,刘健班在二。李东阳、谢迁继入阁,协心辅政。事有不可,辄共争之。巳而溥致仕去,凡纶音批答,裁决机宜,悉健舆东阳、迁三人。天下翕然称贤相,为之语曰:“李公谋,刘公断,谢公尤侃侃。(《三编》。 )
杨廷和入阁後,李东阳谓曰:“吾於文翰,颇有一日之长;若经济事,须归介夫。”及武宗之终,卒安社稷者,廷和力也。(《杨庭和传》。 )
世宗初,杨廷和方柄政。职方主事霍韬上言:“阁臣职参机务。今止票拟,而裁决归近习。辅臣失参赞之权,近习启干政之渐。自今章奏,请召大臣面决施行。讲官台谏班列左右。众议而公驳之。宰相得取善之名,内臣免招权之谤。”帝嘉纳之。(《霍韬传》。 )
御史曹嘉论大学士杨廷和,因言:“内阁柄太重。”给事中郑一鹏驳之曰:“太宗始立内阁,简解缙等商政事,至漏下数十刻始退。自陛下即位,大臣宣召有几?张锐、魏彬之狱、献帝追崇之议,未尝召廷和等面论。所拟旨。内多更定,未可谓专也。(《郑一鹏传》。 )
阁臣有不由馆选者:黄淮以中书舍人,杨士奇以齐王府审理副,张瑛以乡举,胡俨以桐城知县,金幼孜以给事中,权谨以光禄署丞,李贤以主事,王文、薛以御史,高以中书舍人,刘宇、曹元以知县,袁宗皇以长史,桂萼、霍韬以主事,夏言以给事中。(《春明梦余录》。 )
嘉靖中年,帝专事焚修,词臣率供奉青词,工者立超擢,卒至入阁。时谓李春芳、严讷、郭朴、袁炜为“青词宰相”(《袁炜传》。 )
万历二十九年,大学士沈鲤疏:“向例:内阁辅臣,辰入申出,办事阁中拟票旨,所得预闻者,独写票中书而已。其於诸司章奏,谁敢携之以出而越阁门一步者?後有辅臣患病,因将本发私寓拟票,遂相沿为常,一往一来,始不能无漏泄。夫公事而议於私室,大政而决於委巷,巳非朝廷之体;况机事不密而有害乎?且臣等亦因是有不能尽职者。中使街命守催,则不得从容审处,以竭其心思。寮友各自为寓,复不得相聚商摧,以资其谋断。故率有进呈旋即悔悟以为不当者。请复先朝旧规,发本阁中。公同拟票,以上尊朝廷之体,下塞窥伺之隙。”帝从之。(《春明梦余录》。 )
四十四年,遣内使至工部侍郎林如楚私寓宣敕旨,以奉御汪良德奏准修咸安宫也。辅臣言:“明旨传宣,定例必由内阁下科臣,然後发钞。若不由内阁,不由科发,不经会极门,不由接本官,突以二竖传宣於部臣之私寓,则从来未有之事。向来建议诸臣,以旨从中出,犹且虑之;况臣等竟不舆闻乎?”不省。(《三编》。 )
故事:阁中止首辅一人秉笔。天启四年。魏广微欲分韩广权,属魏忠贤传旨,谕广同寅协恭,而责次辅毋伴食。广抗疏乞休。(《韩广传》。 )
庄烈帝即位,以施凤来辈皆忠贤所用,不足倚。诏廷推阁臣,仿古枚卜典,召九卿科道入乾清官,贮名金瓯,焚香肃拜,以次采之。得钱龙锡、来宗道、杨景辰。辅臣以天下多故,请益一二人,复得黄道登、刘鸿训,并命入阁。(《三编》。 )
来宗道代李国普为首辅,事多诡随。编修倪元璐屡言时政。宗道笑曰:“渠何事多言,词林故事,止香茗耳?”时谓宗道为“清客宰相”。(《顾秉谦传》。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