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明会要》卷二十七 运历上清 · 龙文彬
◎历
吴元年十一月乙未,冬至,太史院进戊申岁《大统历》。太祖谓刘基曰:“古者以季冬颁来岁之历,似为太运。今于冬至,亦未宜。明年以后,皆以十月朔进。”时所详定皆出自基及其属高翼之手。太祖命详校而后刊之。(《昭代典则》。 )
洪武元年,改太史院为司天监。二年,徵元《回回历》官郑阿里等十一人至京,议历法,占天象。(王圻《通考》。 )
三年,改监为钦天,设四科:曰,天文;曰,漏刻;曰,大统历;曰,回回历;以监令、少监统之。岁造《大统民历》、《御览月令历》、《七政躔度历》、《六壬遁甲历》、《四季天象占验历》、《御览天象录》。各以时上其日月交食分秒时刻、起复方位,先期以闻。
十五年九月,诏翰林李、吴伯宗译《回回历》书。(已上《历志》。 )
十七年闰十月,漏刻博士元统言:“历以《大统》为名,而积分犹踵《授时》之数,非所以重始敬正也。况《授时》以至元辛已为历元,至洪武甲子,积一百四年。以七十年而差一度之大约计之,每岁应差一分五十秒。辛巳至今,年远数盈,渐差天度,拟合修改。今以洪武甲子岁前冬至为《大统历》元,而七政运行,有迟速、逆顺、伏见之不齐。其理深奥,未易推演。闻有郭伯玉者,精明九数之理,宜徵令推算,以成一代之制。”报可。擢统为监令。统乃取《授时历》,去其岁实消长之说,析其条例,得四卷。以洪武十七年甲子为历元,命曰:《大统历法通轨》。(《昭代典则》。 )
二十六年,钦天监副李德芳上书言:“臣按故元至元辛巳为历元,上推往古,每十年长一日,每百年消一日,其法至密,不可易也。今监正元统改作洪武甲子历元,不用消长之法。以考春秋晋献公十五年戊寅,岁天政冬至,比辛巳为元,差四日六时五刻,不合实测。今宜复用辛巳为元及消长法。”疏入,元统奏辨。上曰:“二说皆难凭,但验七政交会行度无差者为是。”于是钦天监以《大统历》元,用洪武甲子,而推算仍依《授时》法。(《明政统宗》。 )
永乐迁都顺天,仍用应天冬夏昼夜时刻,至正统十四年始改用顺天之数。其冬,景帝即位,天文生马轼奏:“昼夜时刻不宜改。”下廷臣集议。监正许等言:“前监正彭德清测验得北京北极出地四十度,比南京高七度有奇,冬至昼三十八刻,夏至昼六十二刻。奏准:改入《大统历》,永为定式。轼方诞妄不足听。”帝曰:“太阳出入度数,当用四方之中。今京师在尧幽都之地,宁可为准?此后造历仍用洪永旧制。”景泰元年正月辛卯,卯正三刻月食。监官误推辰初初刻,致失救护。下法司论徒,诏宥之。
成化十年,以监官多不职,擢云南提学童轩为太常寺少卿,掌监事。十五年十一月戊戌望,月食。监推又误。帝以天象微渺,不之罪也。
十七年,真定教谕俞正己上改历议。诏礼部及轩参考。尚书周洪谟等言:“正己止据《皇极经世书》及历代《天文历志》推算气朔;又以己意创为八十七年约法,每月大小相间。轻率狂妄,宜正其罪。”遂下正已诏狱。十九年,天文生张升上言改历。钦天监谓祖制不可变。升说遂寝。
正德十五年,礼部员外郎郑善夫言:“日月交食,日食最为难测。月食惟以距交远近,别无四时加减,且月小暗虚大,八方所见皆同。若日为月所掩,则日大而月小,日上而月下,日远而月近。日行有四时之异,月行有九道之分。故南北殊观,时刻亦异。必须据地定表,因时求合。如正德九年八月辛卯日食,历官报食八分六十七秒,而闽、广之地,遂至食既。时刻分秒,安得而同?今宜按交食以更历元,时刻分秒,必使奇零部析详尽。不然,积以岁月,躔离肉,又不合矣。”不报。
嘉靖七年,钦天监奏:’闰十月朔,《回回历》推日食二分四十七秒,《大统历》推不食。”已而不食。十九年三月癸巳朔,台官言:“日当食。”已而不食。帝喜,以为天眷。然实由推步之疏也。(已上《历志》。 )
周述学邃于历学,撰《中经》,用中国之算,测西哉之占。又推究五纬细行,为《星道五图》,于是七曜皆有道可求。与武进唐顺之论历,取历代史志之义,正其论舛,删其繁芜。又撰《大统万年二历通议》,以补历代之所未及。(《周述学传》。 )
万历十二年十一月癸酉朔,《大统历》推日食九十二秒,《回回历》推不食。已而《回回历》验。礼科给事中侯先春请以《回回历》纂入《大统历》中。以备考验。诏可。
二十三年,郑世子载育进《圣寿万年历》、《律历融通》二书。(已上《历志》。 )
三十八年十一月壬寅朔,日有食之。钦天监推日依分秒及亏圆之候,职方郎中范守己疏驳其误。礼官因请博求知历学者,令与监官昼夜推测,庶历法靡差。于是五官正周子愚言:“大西洋归化远臣庞迪莪、熊三拔等携有彼国历法,多中国典籍所未备者。乞视洪武中译因域历法例,取知历儒臣,同监官译上,以资采择。”礼部议覆,从之。并召刑云路及南京工部员外郎李之藻,使参预历事。(《明纪》。 )
崇祯二年五月乙酉朔,日有食之。礼部侍郎徐光启依西法豫推,顺天府见食二分有奇,琼州食既,大宁以北不食。《大统》、《回回》所推食分时刻,与光启互异。已而光启法验,余皆疏。帝切责监官。于是五官正戈丰年等言:“《大统》乃洪武时所定,实即郭守敬《授时历》也。自至元十年造历,越十八年为大德三年八月,已当食不食。六年六月,又食而失推。是时守敬方知院事,已不能无乖错。况斤斤守法者哉!今若循旧,向后必不能无差。”光启亦言:“岁差环转,岁实参差。天有纬度,地有经度。列宿有本行,月、五星有本轮,月有真会、视会。皆古所未闻,惟西法有之。宜取以参互考订,与《大统》法会同归一。”寻上历法修正十事:其一,议岁差每岁东行渐长渐短之数,以正古来百年、五十年、六十年多寡互异之说。其二、议岁实小余昔多今少,渐次改易,及日景长短岁岁不同之因,以定冬至,以正气朔。其三,每日测验日行经度,以定盈缩加减真率,东西南北高下之差,以步日躔。其四,夜测月行经纬度数,以定交转迟疾真率,东西南北高下之差,以步月离。其五,密测列宿经纬行度,以定七政盈缩、迟疾、顺逆、违离、远近之数。其六,密测五星经纬行度,以定小轮行度迟疾、留逆,伏见之数,东西南北高下之差,以推步凌犯。其七,推算黄道、赤道广狭度数,密测二道距度及月五星各道与黄相距之度,以定交转。其八,议日月去交远近,及真会、视会之因,以定距午时差之真率,以正交食。其九,测日行,考知二极出入地度数,以定周天纬度,以齐七政;因月食,考知东西相距地轮经度,以定交食时刻。其十,依唐元法,随地测验二极出入地度数,地轮经纬,以求昼夜晨昏永短,以正交食有无先后多寡之数。因荐南京太仆少卿李之藻、西洋人龙华民、郑玉函善推步。报可。遂开历局,以光启为监督,西法之行自此始。初,西法与《回回历》相同:周天三百六十度,度六十分,分六十秒;一日十二时,时八刻,刻十五分;有闰日,无闰月。迨入中国,又通融中法,始置闰月。穷推详测,益加精密。而《授时》、《大统》之说始绌。(《三编》。 )
李之藻疏言:“西洋归化陪臣,如:庞迪莪、龙华民、熊三拔、阳玛诺诸人,所言天文历数,有我中国昔贤所未及者。一曰,天包地外,地在天中,其体皆圆,皆以三百六十度算之。地经各有测法,从地窥天,其自地心测算与其地面测算者,皆有不同。二曰,地面南北,其北极出地高低度分不等,其赤道所离天顶,亦因而异,以辨地方风气寒暑之节。三曰,各处地方所黄道,各有高低斜直之异,故其昼夜长短亦各不同。所得日影,有表北影,有表南影,亦有周围圆影。四曰,七政行度不同,各自为一重天,层层包裹,推算周径,各有其法。五曰,列宿在天,另有行度,以二万七千余岁一周,此古今中星所以不同之故,不当指列宿之天为昼夜一周之天。六曰,月、五星之天,各有小轮,原俱平行。特为小轮旋转于大轮之上下,故人从地面测之,觉有顺逆迟疾之异。七曰,岁差分秒多寡,古今不同。盖列宿天外,别有两重之天,动运不同。其一,东西差,出入二度二十四分;其一,南北差,出入一十四分;各有定算;其差极微,从古不觉。八曰,七政诸天之中心各与地心不同处所。春分至秋分多九日,秋分至春分少九日。此由太阳天心与地心不同处所。人从地面望之,觉有盈缩之差,其本行初无盈缩。九曰,大阴小轮,不但算得迟疾,又且测得高下远近大小之异。交食多寡,非此不确。十曰,日月效食,随其出地高低之度看法不同。而人从所居地面,南北望之,又皆不同。兼此二者,食分乃审。十一日,日月交食,人从地面望之,东方先见,西方后见。凡地面差三十度,则时差八刻五分。而以东西相距二百五十里作一度。南北,则视所离赤道以为减差。十二曰,日食与合朔不同。日食在午前,则先食后合;在午后,则先合后食。凡出地入地之时,近于地平,其差多至八刻;渐近于午,则其差时渐少。十三曰,日月食所在之宫,每次不同;皆有捷法定理,可以用器转测。十四曰,节气当求太阳真度。如:春、秋分日,乃太阳正当黄赤二道相交之处。不当计日匀分。凡此十四事,前此《天文历志》诸书皆未论及。惟诸臣不徒论其度数,又能论其所以然之理。盖缘彼国不以天文历学为禁,五千年来,通国之俊曹聚而讲究之,故窥测密而研究审。”(《春明梦余录》。 )
六年,光启以病辞历务,以山东参政李天经代之。逾月而光启卒。七年,魏文魁上言:“历官所推交食节气皆非是。”于是命文魁入京测验。是时言历者四家:《大统》、《回回》外,别立西洋为西局,文魁为东局。言人人殊,纷若聚讼焉。(《历志》。 )
十年正月辛丑朔,日食,李天经等豫推京师见食一分一十秒,应天及各省分秒各殊,惟云南、太原则不见食。其初亏食甚,复圆时刻亦各异。《大统》推食一分六十三秒。《回回》推食三分七十秒。东局所推止游气侵光三十余秒。而食时推验,惟天经为密。时将废《大统》用新法,于是管理另局历务代州知州郭正中言:“中历必不可尽废,西历必不可专行。四历各有短长,当参合诸家,兼收西法。”十一年正月,乃诏仍行《大统历》。如交食经纬晦朔弦望因年远有差者,旁求参考。新法与《回回》科并存。
西洋人之来中土者,皆自称瓯罗巴人。其历法与回回同而加精密。尝考前代远国之人,言历法者,多在西域,而东南北无闻。唐之《九执历》,元之《万年历》,及洪武间所译《回回历》,皆西城也。盖尧命义和仲叔分宅四方,义叔、和叔则以夷、南交、朔方为限,独和仲但曰宅西,而不限以地,岂非当时声教之西被者远哉!至于周末,畴人子弟分散西域,天方诸国接壤西番,非若东南有大海之阻,又无极北严寒之畏,则抱书器而西征,势固便也。瓯罗巴在回回西,其风俗相类,而好奇喜新竞胜之习过之。故其历法与回回同源,而世世增修,遂非回回所及,亦其好胜之俗为之也。义、和既失其守,古籍之可见者仅有《周髀》。而西人浑盖通宪之器,寒热五带之说,地圆之理,正方之法,皆不能出《周髀》范围,亦可知其源流之所自矣。
时帝已深知西法之密。迨十六年三月乙丑朔,曰食,测又独验。八月,诏:西法果密,即改为《大统历》法,通行天下。未几国变,竟未施行。
明制:历官皆世业。成、弘间,尚能建修改之议;万历以后,则皆专己守残而已。其非历官而知历者,郑世子而外,唐顺之、周述学、陈壤、袁黄、雷宗皆有著述。唐顺之未有成书,其议论散见周述学之《历宗通议》、《历宗中经》。袁黄著《历法新书》,其天、地、人三元,则本之陈壤。而雷宗亦著《合璧连珠历法》,皆会通《回回历》,以入《授时》。虽不能如郑世子之精微,其于中西历理,亦有所发明。邢云路《古今律历考》,或言本出魏文魁手。文魁学本肤浅。无怪其所疏《授时》,皆不得其旨也。(已上《历志》。 )
◎岁差
初,弘治钦天监推月食,屡不应,日食亦舛。正德十二三年,连推日食起复,皆不合。钦天监博士朱裕乃上言:’至元辛已距今二百三十七年,岁久不能无差。若不量加损益,恐愈久愈舛。乞简大臣总理其事,令本监官生半推古法,半推新法,两相交验,《回回》科推验西域《九执历法》,仍遣官至各省,候土圭以测节气早晚,往复参较,则交食可正而七政可齐。”部覆言:“裕及监官历学未必皆精。今十月望月食,中官正周濂等所推算,与古法及裕所奏不同。请至期考验。”既而濂等言:“日躔岁退之差一分五十秒。今正德乙亥,距至元辛巳,二百三十五年。赤道岁有效差当退天三度五十二分五十秒。不经改正,推步岂能有合?臣参详较验,得正德丙子,岁前天正冬至,岁气应二十七日四百七十五分。命得辛卯日丑初初刻,日躔赤道箕宿六度四十七分五十秒,黄道箕宿五度九十六分四十三秒,为历元其气闰转交四应,并周天黄、赤道诸类立成,悉从岁差随时改正。望敕礼臣并监正董其事。”部奏:“古法未可轻变。请仍旧法,别选精通历者,同濂等以新法参验,更为奏请。”从之。(《历志》。 )
嘉靖二年九月,光禄寺少卿华湘疏:“黄帝迄秦,历凡六改,汉凡五改,由魏迄隋十三改,唐迄五代十六改,宋十八改,金迄元三改;然历代长于历者,不数岁而辄差。杜预曰:‘阴阳之运,随动而差。差而不已,遂与历错。’夫所以差者,由天周有余、日周不足也。天周有余,则天常平运而舒。日周不足,则日常内转而缩。天日之差,于中星验焉。尧之冬至,初昏昴中,而日在虚七度。虚者,北方之宿;则日行北陆,躔于元枵之子也。今之冬至,初昏室中,而日在箕三度。箕者,东方之宿;则日行东陆,躔于析木之寅也。计今去尧未四千年,而差五十度矣。再以赤道考之,胜国至元辛巳,改历天正冬至,赤道岁差一分五十秒,今退天三度五十二分五十秒也。黄道岁差九十分九十八秒,今退天三度二十五分七十四秒也。年愈远而数愈盈。正德戊寅日食,庚辰月食,时刻分秒、起复、方位,多与钦天监推算不合。古今善推算者三家:汉《太初》以钟律,唐《太衍》以蓍策,元《授时》以晷景,而晷景为近。欲正算而不登台测景,皆空言臆说也。望许臣暂罢朝参,督中官正周濂等,及冬至前诣观象台,昼夜推测。日记月书。至来年冬至。以验二十四气、分、至、合朔、日躔、月离、黄赤二道、昏旦中星、七政、四余之度,视元辛已所测离合何如,差次录闻。更敕礼部延访精通理数者,徵赴京师。令详定岁差,以成一代之制。”从之。(《春明梦余录》。 )
汉自邓平改历之后,洛下闳谓八百年当差一度。当时史官考诸上古中星,知《太初历》已差五度,而闳未究。盖古之为历,未知有岁差之法。其论冬至日躔之宿,一定而不移;不知天日会道,不得均齐。余分积久,度数必爽。今岁之日躔在冬至者,视去岁冬至之躔,常有不齐之分。至虞喜始觉其差,乃以天为天、岁为岁,立差法以追其变而算之,约以五十年日退一度,然失之太过。宋何承天倍增其数,约以百年退一度,而又不及。至隋刘焯取二家中数,以七十五年为近之,然亦未甚密。至唐僧一行乃以《太衍历》推之,得八十三年而差一度。自唐以来,历家皆宗其法,然犹未至也。至元朝郭守敬算之,约六十六年而差一度,算已往减一算,算将来加一算,而岁差始为精密。然至今三百余年,台官推演,又多不合天道。识者往往奏请再改历元,以正岁差。嗟乎!天动物也。进退盈缩,未免少有不齐。一定之法何可拘也?况定岁之法,四期余一日之数,分于四期。则二至之定,每疑于丝忽之间,须酌量以定,无常准者。定日之法,一日变为九百四十画者,以气朔有不尽之数难分也。每月三十日:一气,盈四百十二画二十五秒;一朔,四百四十一画;积盈虚之数以成闰。故定朔必视四百四十一画之前后以为肉。故定朔每疑于一画之间,要亦须酌量以定,无常准者。如日月交食之法,时刻分秒最为精微。及至半秒难分之处,亦须酌量以定,无常准焉。夫至之丝忽,朔之一画,食之半秒;积之岁久,则皆差失不合原算矣。以天道不齐之动,加以岁久必差之法,欲守一定之算,夫安可得?是故随时考验,以求合于天,此为至当。(同上。 )
二十三年,郑世子载育上疏论岁差,曰:“高皇帝革命时,元历未久,气朔未差,故不改作,但讨论润色而已。积年既久,气朔渐差。《后汉志》言:‘三百年斗历改宪,’今以万历为元,而九年辛巳岁,适当‘斗历改宪’之期,又协‘乾元用九’之义,历元正在是矣。臣尝取《大统》与《授时》二历较之,考古则岁差三日,推今则时差九刻。夫差虽九刻,处夜半之际,所差则隔一日。节气差天一日,则置闰差一月。闰差一月,则时差一季。时差一季,则岁差一年。其失岂小小哉?盖因《授时》减分太峻,失之先天。《大统》不减,失之后天。因和会两家,酌取中数,定为新率,编撰成书。”下礼臣议。尚书范谦奏:“岁差之法,自虞喜以来,代有差法之议,竟无画一之规。所以求之者,大约有三:考月令之中星,测二至之日景,验交食之分秒。考以衡管,测以臬表,验以漏刻。斯亦亻危得之矣。历家以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纪七政之行。又析度为百分,分为百秒,可谓密矣。然浑象之体,径仅数尺,布周天度,每度不及指许,安所置分秒哉?至于臬表之树,不过数尺。漏刻之筹,不越数寸。以天之高且广也,而以尺寸之物求之,欲其纤微不爽,不亦难乎?故方其差在分秒之间,无可验者。至逾一度,乃可以管窥耳。此所以穷古今之智巧,不能尽其变与?即如世子言:时差九刻,在亥子之间,则移一日;在晦朔之交,则移一月;此可验之于近也。设移于前,则生明在二日之昏;设移而后,则生明在四日之夕;今似未至是也。其书应发钦天监参订测验。世子留心历学,宜赐敕奖谕。”从之。
河南佥事邢云路上书言:“治历之要,无逾观象、测景、候时、筹策四事。今丙申年日至,臣测得乙未日未正一刻,而《大统》推在申正二刻,相差九刻。且今年立春、夏至、立冬皆适值子午之交。臣推立春乙亥,而《大统》推丙子。夏至壬辰,而《大统》推癸巳。立冬己酉,而《大统》推庚戌。相隔皆一日。若或直元日于子半,则当退履端于月前,而朝贺大礼在月正二日矣。岂细故耶?闰八月朔,日食。《大统历》推:初亏巳正二刻,食几既。而臣倏:初亏巳正一刻,食止七分余。《大统》实后天几二刻。则闰应及转应、交应,各宜增损之矣。”(已上《历志》。 )
云路又言:“《授时历》:‘至元辛巳,黄道躔度十二交宫界,’守敬所测也。至今三百余年,冬至日躔已退五度。则宜另步日躔宫界,另以赤道变黄道以合今时在天宫界。从古历家,未有以三百年后仍用三百年前黄道者。”又:“月建非关斗杓听指。斗杓有岁差,而月建无改移。”皆笃论也。
刑科给事中李应策亦言:“历理微渺,日月五星运转交会,咸取应于窥管测表,欧阳修所谓:‘事之易差’者。果以钟律为数无差,则《太初历》宜即定于汉,而后之为《三统》、《四分》者若何?又果以蓍策为术无差,则《大衍历》宜即定于唐,而后之为《五纪》、《贞元》、《观象》者又若何?盖阴阳迭行,随动而移,移而错,错而乖违。日陷不止,则躔离之谬,分至之忒,积此焉穷?云路所议四事应宜俱改,使得中秘星历书一编,阅而校焉,必更有得。”于是钦天监正张应侯疏诋云路之诬。礼部言:“使旧法无差,诚宜世守。今既觉少差,失今不修,将岁愈久而差愈远,其何以齐七政而厘百工?乞以云路提督钦天监事,督率官属数心测候,以成钜典。”议上,不报。
崇祯十四年,礼臣言:“自古历法数十年一改,而守敬之历,行之已三四百年矣。小差者,惟日月交食,时同刻异,无大悬绝。至置闰之差,起于春、秋分所差二日。而西历所定之日,即旧历所注昼夜各五十刻之日也。在今日西法较密,在异时亦难保其不差。一番更改,良不易言。请照《回回》科例,另立新法一科。遇交食节气同异,据法测验,而后徐商更改,庶有当乎?”(已上《春明梦余录》。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