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訄书》相宅第五十三· 章太炎
奉駵驹黄牛以郊天于土中,鄠杜竹林,商山甘木.汧濒牧马,不膴于关中,不可以居。河无鳣鲔,睢涣无文章,雒与大梁,不可以居。周、宋,古之沃衍,而今乎沙砾。非江南之武昌,则无居也。
孙文曰:异撰!夫定鼎者相地而宅,发难者乘利而处。后王所起,今纵不豫知所在,大氐不越骆、粤、湘、蜀。不骆、粤、湘、蜀者,近互市之区,异国之宾旅奸之,中道而亡,故发愤为戎首。于今奥区在西南,异于洪氏。所克则以为行在,不为中都。中都者,守其阻深,虽陿小可也。何者?地大而人庶,则其心离。其心离,则其志贼。其志贼,则其言牻{牛京},其行前却,故以一千四百州县之广袤,各异其政教雅颂者,百蹶之媒也。虽保衡治之,必乱其节族矣。
夫景亳以七十里,岐以百里,古者伯王之主,必起小国。虽席之萝图而不受者,非恶大也。士气之齐一,足以策使;周行之耇敕,足以遍照,非小焉能?处小者,于愉殷赤心之所,撙厉其政,栞奠其水土,抚循其士大夫,其轻若振羽。从之十年,义声况乎诸侯.则天下自动愿为兄弟,大将焉往?使汤、文之故有大傀昄土,其举之亦绝膑,吾未知其废易窜殛之不伉于癸、辛也。
洪氏初以广西一部成义旅,所至斩馘,勤于远略,克都邑而不守,跨越江湖以宅金陵,内无郡县,而摦落以为大,以此求一统,昆仑、岱宗之玉检,未有录焉。故困于边幅者为小丑,陿小边幅不以尺寸系属者为寄君。寄君者.戒矣!虽其案节得地,而扬光明,金陵则犹不可宅。当洪氏时,有上书请疾趋宛平者,洪氏勿从。非其方略不及此也。王者必视士心进退以整其旅。金陵者,金缯玉石稻梁刍豢之用饶,虽鼓之北,而士不起。夫满洲在者,其势分。异国视势便以为宾仇,此之谓亡征。及其闭门仰药,始以宅南自悔也。岂不绌于庙算,而诒后嗣之鉴邪?发难之道,既如此矣。定鼎者,南方诚莫武昌若。
尚宾海之建都者,必逖远武昌。夫武昌扬灵于大江。东趋宝山.四日而极,足以转输矣。外鉴诸邻国,柏林无海,江户则曰海堧尔。内海虽咸,亦犹大江也。是故其守在赤间无草,而日本桥特以为津济。江沔之在上游,其通达等是矣,何必傅海?夫北望襄、樊以镇抚河、雒,铁道既布,而行理及于长城,其斥候至穷朔者,金陵之绌,武昌之赢也。虽然.经略止乎禹迹之九州,则给矣。蒙古、新疆者,地大隃而势不相临制。
夫雍州,本帝皇所以育业,霸王所以衍功,战士角难之场也。地连羌胡.足以笞箠而制其命。其水泉田畦.膏腴不逮南方,犹过大行左右诸国。农事者,制于人,不制于天。且富厚固不专恃仓廪,自终南、吴狱,土厚而金陵高,群矿所韬,足以利用;下通武昌,缮冶铁道,虽转输者犹便。虽然,经略止乎蒙古、新疆,则给矣。王者欲为共主于亚洲。关中者,犹不出赤县,不足以驰骤。
彼东制鲜卑,西奰乌拉岭者,必伊犁也。古者有空匈奴、县突厥者矣,眈乐于关中,而终不迁都其壤,王灵不远。是以赤帝之大九州,分裂而为数畛。夫为中夏者,岂其局于一隅?固将兼包并容,以配皇天。伊犁虽荒.斩之胡桐柽柳,驱之貙狸,羁之骡橐佗;草莱大辟而处其氓,出名裘骏马以致商贾;铁道南属.转输不困,未及十年,都邑衢巷斐然成文章矣。
故以此三都者,谋本部则武昌,谋藩服则西安,谋大洲则伊犁,视其规摹远近而已。
章炳麟曰:非常之原,黎民惧之,而新圣作者逐焉。余识党言,量其步武先后,至伊犁止,自武昌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