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晋书》王豹传· 房玄龄
王豹,顺阳人。少年时就刚正不屈。始任豫州别驾,齐王司马礒作大司马,用王豹为主簿。司马礒骄傲放任,失去天下人心,王豹致信给司马礒说:
豹听说王臣忠直尽职,并非为了自身的缘故,那是为了使皇上安心,时局稳定,保全国家的山河。所以为臣的如果欺蒙国君,施之刑罚也不为过分;为君的如果抵制直谏的臣子,给他加上灵、厉这样的谥号也不为过分。伏思明公虚心屈己对待士人,畅开胸怀接受善言,以诚恳待人著称,但逆耳之言却未见纳。豹伏念晋朝政治逐渐衰退,起自惠帝元康(291~299)以来,在职宰相,没有一人善终,这是受形势影响的结果,并非每个人都不好。时下明公能够平息祸乱,安定了国家,所以再因循以前使国家倾败的办法,沿袭中间覆车的轨迹,希望长治久安,这是我没有听说过的。现在河间王扎根关右,成都王盘踞旧魏领地,新野王扩大封地到江汉,三个方面尊贵的王,各自刚强气盛,并主管军马,处在险要的地方。况且明公兴义兵伐叛逆,功名冠绝天下,圣德光芒闪耀,威名震撼今世。现在以难于奖赏的功勋,挟制恐骇主上的威力,独自占据京都,专行操纵大权,进可使在上的帝王陷于灾祸,退可使蒺藜蔓生宫廷,希望在此情况下求得太平,不知是否会降福。敢凭自己浅陋的见解,陈述下愚之情。
昔日武王伐纣,封立诸侯为二宗伯,自陕以东,由周公旦领治,自陕以西,由召公..领治。直到周代末年,诸侯称霸的时代,周室不过数州的地方,四境强兵不敢窥视天子之权,所以如此,是普天下习惯于尊奉天子的缘故。如今果能奉行周制,以成都王为北州的方伯,管理黄河以北的王侯,明公为南州的方伯,统摄南疆的官长,各领本职,出镇其地,施行德政于外,尽忠守职于内,岁末统率所属纳贡给朝廷,选拔良才,任命贤俊,作为天子下面的百官,这样四海可长治久安,万国有幸,明公的功德可与周公召公媲美,危险与败坏的道路被堵塞,江山便可守住。希望明公寻思汉高祖接受娄敬的献策,省悟张良蹑汉王之足而献谋,离开面临深渊的危险,保住泰山般的安固。如果符合圣明之意,南阳许昌均可建都。
书送进了王府,却无回音,王豹又上书说道:
豹具书进献以来,已十二日,似乎圣旨瞩目高远,尚未垂目取阅,所以未下达一字指示,未示意是否适当。霸王之业的策略,安定危难的秘术,不可有一刻疏忽。伏思明公立有大功,拥有大名,怀有大德,掌有大权,有此四大,朝中小人嫉妒而不能相容,圣贤也担心害怕而战战兢兢,日已偏西尚无暇进餐,虽然要休息却未能休息。昔日周公旦把武王作为兄长,把成王视为君主,讨伐纣王有功,由自己辅助施政,布德又广又深,圣贤之恩广泛深远,忠贞仁爱孝亲敬长都达到极高的境界。但摄政时,四方制造谣言,离开君主出奔,留居东土三年,因发生大风刮倒树木禾苗的现象,成王才被感动省悟。如果不遭上天的报应,神人的明察,恐怕周公旦所临的祸也难以估量。至于掌握政权,还与召公分陕为伯。如今明公细察自己的功德可否超过周公。况且自元康以来,宰相的忧患,危机暗中发生,来不及思考,祸患无端而起,每在片刻之间,怎能安然保全生命!前车之鉴不远,这是明公所亲见的事。君子没有长远的打算,必有面临的忧患,忧患到来才省悟,后悔就来不及了。
目前如听从豹这个主张,让所有王侯都回到封国,北与成都王以黄河分界为南北二伯,成都王居邺城,明公都宛城,周围方圆千里,与境内侯伯子男诸爵相遵循定制,结好约盟,共同扶助皇家;进贡朝廷之法,依照周代典章。如合圣上打算,可先致意给成都王共同商讨。我虽只具小才,愿准备充当使者。古代燕赵替他人服役者,只是卑贱人物,百里奚,只是秦国楚国之间的商人。一经阐明他们的主张,两国之间便得到安宁。况且豹虽然鄙陋,却为一州事务的总管,又是明公倡议起事于险阻艰难的主簿。所以身虽微贱,所言未必不是。
司马礒指示说:“得到前后所白之事,均会意,即另作考虑。”
恰巧这时长沙王司马磖到来,在司马礒案上看到王豹的信笺,告诉司马礒说:“小子离间我们至亲骨肉,何不在宫门外铜驼下处死!”司马礒既不赞成王豹的主张,就接受了司马磖的意见,便上奏控告王豹说:“臣痛恨奸凶肆无忌惮乱国,皇位动摇,与成都王、长沙王、新野王联合兴起义兵,恢复国家安定局面,只想尽力于皇家,与自己的亲属宗族推心置腹参与王事,这是臣日夜自发的誓愿,无愧于神明。但主簿王豹近来屡有禀白,竟敢制造异端邪说,称臣愧居宰相,必将遭遇祸害,忧患即在旦夕,不祥之声会来得很急,意示臣与成都王分陕为伯,尽遣出各藩王。对上诬蔑圣朝明鉴驾驭的威望,对下助长妖言惑众,致使迷乱阻挠众心所向,议论诸多背道含恨,讨好两端,讥笑上司,诽谤下民,内进谗言,外行离间,制造险恶,导引奸邪,无故滋生疑忌仇怨。古代孔丘匡扶鲁国,便杀了少正卯,子产到郑国为相,先杀了邓析,实在是因为他们搅乱了名实,就是赵高那样怪异之类的人物。王豹为臣不忠不顺不义,就应令都邑街坊查核究竟,以法彰明邪正。”王豹行将死时,说:“把我的头挂到大司马门上,亲见士兵进攻齐王啊。”许多老百姓都认为王豹冤屈。不久司马磖便失败被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