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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水浒传》杨志汴梁城卖刀明 · 施耐庵

和柴大官人分手后,林冲走了十多天。时值暮冬,天上又飘起了纷纷大雪,林冲见前面有个酒店便走了进去。林冲在酒店遇见了梁山泊的耳目朱贵。得知林冲是柴大官人介绍来投奔梁山的,第二天就将他带上了梁山。

梁山的聚义厅里坐着三位好汉,中间的椅子上坐的是大寨主白衣秀士王伦;左边椅子上坐着的是二寨主杜迁,外号叫“摸着天”;右边椅子上坐着的是三寨主宋万,外号叫“云里金刚”。朱贵向王伦介绍了林冲,并拿出了柴大官人的书信。可是王伦表面上欢迎,心里却很不乐意。王伦本是个落第秀才,没什么本事,因为受了官府的欺压,所以落草为寇。杜迁和宋万的武艺也很一般。林冲武艺高强,王伦害怕他入伙以后抢了他头领的位置,所以送了些礼物给他,让林冲另投别处。朱贵实在看不过去,对王伦说:“林冲是柴大官人举荐来的,柴大官人对咱梁山有恩,如果忘恩负义拒绝了他,以后还有谁会来投奔梁山?”

王伦没有办法,只好答应收留林冲,但是有一个要求,就是让他三天之内必须杀一个人做投名状,如果办不到,就要他另投别处。林冲无奈,只好答应他的要求,第二天就带着一个小喽啰下山取“投名状”。可惜过了两天,林冲依然是两手空空。王伦讥笑林冲说:“看样子你今天又没有取到,只剩最后一天时间了,要是明天还拿不到‘投名状’,那就只有请你下山去了。”

到了第三天中午,终于有一个汉子挑着担子过来了。林冲大喝一声,吓得那个汉子丢下担子就跑。林冲让小喽啰挑上担子先走,刚一转身就看见那个大汉跳了出来。只见他手里拿着朴刀,头戴一顶毡帽,脸上有一块青色的印记,对着林冲大声喝道:“你这个泼贼,还不快快放下行李!”

林冲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,看到这个大汉在这里叫嚣,便和他打斗起来。两人斗了三四十个回合也没有分出胜负。这时,只听见王伦在山头上喊:“两位好汉,不要斗了。”林冲和那个大汉这才住手。王伦对那个大汉说:“两位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!这位是我的兄弟林冲,敢问好汉叫什么名字?”

青面大汉回答:“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,五侯杨令公之孙,叫杨志。因运送‘花石纲’的途中翻了船,无法回京交差,四处避难。如今皇上赦免了罪过,我正要回东京,请求官复原职,没想到在这里被你们夺了行李。”王伦见杨志身手了得,便想留他下来制衡林冲。可是杨志一心只想回东京,王伦也没有办法,只好送他下山。

一回到东京,杨志就去拜见高俅,请他让自己官复原职。高俅看了杨志以前的历事文书后勃然大怒,说:“你们一共有十个制使去取花石纲,九个制使都按时回来交差了,偏偏你把花石纲弄丢了,现在还敢回来讨要差事?”说完便叫人把杨志赶出了殿帅府。

杨志在东京住了几天客店,身上的钱也用完了。没办法,他只好拿着家传的宝刀到集市上去卖,看看能不能卖些钱做盘缠另投他处。他刚一上街就听见有人喊:“快跑呀!大虫来了!”杨志心想:“这里是集市,哪里有什么大虫?”这时,一个黑不溜秋的大汉走了过来,因为喝醉了酒,走起路来摇摇摆摆。这个人名叫牛二,是京城有名的泼皮无赖。

牛二走到杨志面前,从他手里把宝刀抢了过来,说:“你这把刀卖多少钱?”杨志说:“这是我家祖传的宝刀,要卖三千贯钱。”牛二说:“什么破刀要这么贵?”杨志说:“我这口刀可不是寻常的刀,它剁铜削铁,刀口不卷;毛发放到上面一吹就断;而且杀人不沾血。”牛二不相信,说:“你敢剁铜钱吗?”当下取了二十文钱,叠在一起放在桥栏杆上,说:“你若是剁得开,我便给你三千贯钱。”杨志卷起衣袖,一刀就将它剁成了两半。

牛二说:“再试试这个。”说着从自己头上拔下几根头发给杨志。杨志接过头发一吹,头发一碰到刀刃就断成两截。牛二说:“再试试杀人不沾血吧!”杨志说:“京城之内,怎么敢随便杀人。你去弄条狗来,我杀给你看。”牛二说:“你说的是杀人,不是杀狗!”杨志说:“你不买就算了,缠着我干什么?”牛二说:“我没钱!”杨志说:“没钱就不要买!”牛二依然缠着杨志不放,要夺他手里的刀。杨志忍无可忍,在牛二的脖子上割了一刀。只见牛二倒在地上死了,血流了一地。

见牛二死了,杨志便去自首。街坊邻居们都很痛恨牛二,纷纷为杨志作证,因此他没有被判死刑,而是发配到北京大名府。大名府的统帅叫梁中书,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。他看了杨志的公文后,决定将他留在身边。梁中书有意提拔杨志,想试试他的武艺如何,便要他到校场比试一番。

第二天,杨志来到校场。梁中书下令让副牌军周瑾前来听令。梁中书对杨志说:“我知道你原本是东京的制使军官,国家正是用人之际。你现在去和周瑾比试武艺,如果能赢他,我就让你接替他的副牌职位!”杨志跪下说:“多谢恩相,小人一定全力以赴。”

两人正准备交手,突然听见兵马都监闻达喊道:“且慢!”原来,闻达觉得刀枪无眼,怕比武的人受伤,因此向梁中书建议将比武用的枪尖去掉,用毡片包住,蘸上石灰,等两人比试完了之后,就可以根据两人身上的白点来判断谁的武艺更高了。梁中书认为这是个好办法,随即传令下去。

于是,两人拿着没有枪头的枪在空地上打了起来。四五十个回合过后,周瑾的身上像打翻了豆腐似的沾满了白点,再看杨志,只有左肩头下有一个白点。梁中书高兴地说:“周瑾这样的武艺怎么能做副牌军官呢?还是让杨志来代替他的职位吧!”这时,管军兵马都监李成进言说:“周瑾的枪法虽然不行,但是骑马射箭的本事却很强,不如再让两人比比射箭如何?”

梁中书说:“说得没错,那就再让他们比试射箭!”两人再次回到场地上,周瑾连射杨志三箭,都被对方躲过去了。轮到杨志的时候,他只用了一箭就将周瑾射落下马。梁中书见胜负已分,十分高兴,叫人呈上文书,准备正式授予杨志副牌的职位。

杨志正准备谢恩,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在下面喊道:“周瑾大病未愈,本领无法施展,这才输给了杨志。请让我和他再比一次,如果我输了再让他接替周瑾也不迟。”梁中书一看,这个人不是别人,正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。这人是个急性子,做什么事都抢在前面,因此别人都叫他“急先锋”。

梁中书心想:“我本来是想抬举杨志,结果众将不服,如果他赢了索超,那些人就没话说了。”于是,梁中书令杨志再和索超比试一场。两人披挂上阵,斗了五十几个回合也没有分出胜负。为了避免双方受伤,梁中书下令停止比试,当即就封他们做了提辖。

不知不觉间,端午节就到了。梁中书和夫人在家中摆宴庆贺佳节。几杯酒过后,梁夫人突然对丈夫说:“相公能有今日的地位,这都是拜谁所赐?”梁中书说:“多亏了岳父大人大力提携,真是感激不尽。”梁夫人说:“你既然知道要感恩图报,怎么连我父亲的生日都忘了?”梁中书说:“岳父大人的生日是六月十五,我早已经准备好十万贯金银珠宝送给岳父作贺礼。去年的贺礼在半路被贼人劫去,今年一定要派一个得力的人去送贺礼。”梁夫人说:“您得选一个心腹去办才行。”梁中书说:“我心中有数,夫人不必担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