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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資治通鑑》第一百八十九章 卷一八九唐紀五· 司馬光主編

起重光大荒落(辛巳)三月,盡十二月,不滿一年。

 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武德四年(辛巳,公元六二一年)

  三月,庚申,以靺鞨渠帥突地稽為燕州總管。

  太子建成獲稽胡千餘人,釋其酋帥數十人,授以官爵,使還,招其餘黨,劉屳成亦降。建成詐稱增置州縣,築城邑,命降胡年二十以上皆集,以兵圍而殺之,死者六千餘人。屳成覺變,亡奔梁師都。

  行軍總管劉世讓攻竇建德黃州,拔之。洺州嚴備,世讓不得進。會突厥將入寇,上召世讓還。

  竇建德所署普樂令平恩程名振來降,上遙除名振永寧令,使將兵徇河北。名振夜襲鄴,俘其男女千餘人。去鄴八十里,閱婦人乳有湩者,九十餘人,悉縱遣之。鄴人感其仁,為之飯僧。

  突厥頡利可汗承父兄之資,士馬雄盛,有憑陵中國之志。妻隋義成公主,公主從弟善經,避亂在突厥,與王世充使者王文素共說頡利曰:「昔啟民為兄弟所逼,脫身奔隋。賴文皇帝之力,有此土宇,子孫享之。今唐天子非文皇帝子孫,可汗宜奉楊政道以伐之,以報文皇帝之德。」頡利然之。上以中國未寧,待突厥甚厚,而頡利求請無厭,言辭驕慢。甲戌,突厥寇汾陰。

  唐兵圍洛陽,掘塹築壘而守之。城中乏食,絹一匹直粟三升,布一匹直鹽一升,服飾珍玩,賤如土芥。民食草根木葉皆盡,相與澄取浮泥,投米屑作餅食之,皆病,身腫腳弱,死者相枕倚於道。皇泰主之遷民入宮城也,凡三萬家,至是無三千家。雖貴為公卿,糠覈不充,尚書郎以下,親自負戴,往往餒死。

  竇建德使其將范願守曹州,悉發孟海公、徐圓朗之衆,西救洛陽。至滑州,王世充行臺僕射韓洪開門納之。己卯,軍于酸棗。

  壬午,突厥寇石州,刺史王集擊卻之。

  竇建德陷管州,殺刺史郭士安;又陷滎陽、陽翟等縣,水陸並進,汎舟運糧,泝河西上。王世充之弟徐州行臺世辯遣其將郭士衡將兵數千會之,合十餘萬,號三十萬,軍於成皋之東原,築宮板渚,遣使與王世充相聞。

  先是,建德遺秦王世民書,請退軍潼關,返鄭侵地,復脩前好。世民集將佐議之,皆請避其鋒,郭孝恪曰:「世充窮蹙,垂將面縛,建德遠來助之,此天意欲兩亡之也。宜據武牢之險以拒之,伺間而動,破之必矣。」記室薛收曰:「世充保據東都,府庫充實,所將之兵,皆江、淮精銳,卽日之患,但乏糧食耳。以是之故,為我所持,求戰不得,守則難久。建德親帥大衆,遠來赴援,亦當極其精銳。若縱之至此,兩寇合從,轉河北之粟以饋洛陽,則戰爭方始,偃兵無日,混一之期,殊未有涯也。今宜分兵守洛陽,深溝高壘,世充出兵,慎勿與戰,大王親帥驍銳,先據成皋,厲兵訓士,以待其至,以逸待勞,決可克也。建德旣破,世充自下,不過二旬,兩主就縛矣。」世民善之。收,道衡之子也。蕭瑀、屈突通、封德彝皆曰:「吾兵疲老,世充憑守堅城,未易猝拔,建德席勝而來,鋒銳氣盛;吾腹背受敵,非完策也,不若退保新安,以承其弊。」世民曰:「世充兵摧食盡,上下離心,不煩力攻,可以坐克。建德新破海公,將驕卒惰,吾據武牢,扼其咽喉。彼若冒險爭鋒,吾取之甚易。若狐疑不戰,旬月之間,世充自潰。城破兵強,氣勢自倍,一舉兩克,在此行矣。若不速進,賊入武牢,諸城新附,必不能守;兩賊併力,其勢必強,何弊之承?吾計決矣!」通等又請解圍據險以觀其變,世民不許。中分麾下,使通等副齊王元吉圍守東都,世民將驍勇三千五百人東趣武牢。時正晝出兵,歷北邙,抵河陽,趨鞏而去。王世充登城望見,莫之測也,竟不敢出。

  癸未,世民入武牢;甲申,將驍騎五百,出武牢東二十餘里,覘建德之營。緣道分留從騎,使李世勣、程知節、秦叔寶分將之,伏於道旁,纔餘四騎,與之偕進。世民謂尉遲敬德曰:「吾執弓矢,公執槊相隨,雖百萬衆若我何!」又曰:「賊見我而還,上策也。」去建德營三里所,建德遊兵遇之,以為斥候也。世民大呼曰:「我秦王也。」引弓射之,斃其一將。建德軍中大驚,出五六千騎逐之;從者咸失色,世民曰:「汝弟前行,吾自與敬德為殿。」於是按轡徐行,追騎將至,則引弓射之,輒斃一人。追者懼而止,止而復來,如是再三,每來必有斃者,世民前後射殺數人,敬德殺十許人,追者不敢復逼。世民逡巡稍卻以誘之,入於伏內,世勣等奮擊,大破之,斬首三百餘級,獲其驍將殷秋、石瓚以歸。乃為書報建德,諭以「趙魏之地,久為我有,為足下所侵奪。但以淮安見禮,公主得歸,故相與坦懷釋怨。世充頃與足下修好,已嘗反覆,今亡在朝夕,更飾辭相誘,足下乃以三軍之衆,仰哺他人,千金之資,坐供外費,良非上策。今前茅相遇,彼遽崩摧,郊勞未通,能無懷愧!故抑止鋒銳,冀聞擇善;若不獲命,恐雖悔難追。」

  立秦王世民之子泰為衞王。

  夏,四月,己丑,豐州總管張長遜入朝。時言事者多云,長遜久居豐州,為突厥所厚,非國家之利。長遜聞之,請入朝,上許之。會太子建成北伐稽胡,長遜帥所部會之,因入朝,拜右武候將軍。益州行臺左僕射竇軌帥巴、蜀兵來會秦王擊王世充,以長遜檢校益州行臺右僕射。

  己亥,突厥頡利可汗寇鳫門,李大恩擊走之。

  壬寅,王世充騎將楊公卿、單雄信引兵出戰,齊王元吉擊之,不利,行軍總管盧君諤戰死。

  太子還長安。

  王世充平州刺史周仲隱以城來降。

  戊申,突厥寇幷州。初,處羅可汗與劉武周相表裏,寇幷州;上遣太常卿鄭元璹往諭以禍福,處羅不從。未幾,處羅遇疾卒,國人疑元璹毒之,留不遣。上又遣漢陽公瓌賂頡利可汗以金帛,頡利欲令瓌拜,瓌不從,亦留之。又留左驍衞大將軍長孫順德。上怒,亦留其使者。瓌,孝恭之弟也。

  甲寅,封皇子元方為周王,元禮為鄭王,元嘉為宋王,元則為荊王,元茂為越王。

  竇建德迫於武牢不得進,留屯累月,戰數不利,將士思歸。丁巳,秦王世民遣王君廓將輕騎千餘抄其糧運,又破之,獲其大將軍張青特。

  凌敬言於建德曰:「大王悉兵濟河,攻取懷州、河陽,使重將守之,更鳴鼓建旗,踰太行,入上黨,徇汾、晉,趣蒲津,如此有三利:一則蹈無人之境,取勝可以萬全;二則拓地收衆,形勢益強;三則關中震駭,鄭圍自解。為今之策,無以易此。」建德將從之,而王世充遣使告急相繼於道,王琬、長孫安世朝夕涕泣,請救洛陽,又陰以金玉啗建德諸將,以撓其謀。諸將皆曰:「凌敬書生,安知戰事,其言豈可用也!」建德乃謝敬曰:「今衆心甚銳,天贊我也,因之決戰,必將大捷,不得從公言。」敬固爭之,建德怒,令扶出。其妻曹氏謂建德曰:「祭酒之言不可違也。今大王自滏口乘唐國之虛,連營漸進以取山北,又因突厥西抄關中,唐必還師自救,鄭圍何憂不解!若頓兵於此,老師費財,欲求成功,在於何日?」建德曰:「此非女子所知!吾來救鄭,鄭今倒懸,亡在朝夕,吾乃捨之而去,是畏敵而棄信也,不可。」

  諜者告曰:「建德伺唐軍芻盡,牧馬於河北,將襲武牢。」五月,戊午,秦王世民北濟河,南臨廣武,察敵形勢,因留馬千餘匹,牧於河渚以誘之,夕還武牢。己未,建德果悉衆而至,自板渚出牛口置陳,北距大河,西薄汜水,南屬鵲山,亙二十里,鼓行而進。諸將皆懼,世民將數騎升高丘而望之,謂諸將曰:「賊起山東,未嘗見大敵,今度險而囂,是無紀律,逼城而陳,有輕我心;我按甲不出,彼勇氣自衰,陳久卒飢,勢將自退,追而擊之,無不克者。與公等約,甫過日中,必破之矣!」建德意輕唐軍,遣三百騎涉汜水,距唐營一里所止。遣使與世民相聞曰:「請選銳士數百與之劇。」世民遣王君廓將長槊二百以應之,相與交戰,乍進乍退,兩無勝負,各引還。王琬乘隋煬帝驄馬,鎧仗甚鮮,迥出陳前以誇衆。世民曰:「彼所乘真良馬也!」尉遲敬德請往取之,世民止之曰:「豈可以一馬喪猛士?」敬德不從,與高甑生、梁建方三騎直入其陳,擒琬,引其馬馳歸,衆無敢當者。世民使召河北馬,待其至乃出戰。

  建德列陳,自辰至午,士卒飢倦,皆坐列,又爭飲水,逡巡欲退。世民命宇文士及將三百騎經建德陳西,馳而南上,戒之曰:「賊若不動,爾宜引歸,動則引兵東出。」士及至陳前,陳果動,世民曰:「可擊矣!」時河渚馬亦至,乃命出戰。世民帥輕騎先進,大軍繼之,東涉汜水,直薄其陳。建德羣臣方朝謁,唐騎猝來,朝臣趨就建德,建德召騎兵使拒唐兵,騎兵阻朝臣不得過,建德揮朝臣令卻,進退之間,唐兵已至,建德窘迫,退依東陂。竇抗引兵擊之,戰小不利。世民帥騎赴之,所向皆靡。淮陽王道玄挺身陷陳,直出其後,復突陳而歸,再入再出,飛矢集其身如蝟毛,勇氣不衰,射人,皆應弦而仆。世民給以副馬,使從己。於是諸軍大戰,塵埃漲天。世民帥史大柰、程知節、秦叔寶、宇文歆等卷旆而入,出其陳後,張唐旗幟,建德將士顧見之,大潰;追奔三十里,斬首三千餘級。建德中槊,竄匿於牛口渚。車騎將軍白士讓、楊武威逐之,建德墜馬,士讓援槊欲刺之,建德曰:「勿殺我,我夏王也,能富貴汝。」武威下擒之,載以從馬,來見世民。世民讓之曰:「我自討王世充,何預汝事,而來越境,犯我兵鋒!」建德曰:「今不自來,恐煩遠取。」建德將士皆潰去,所俘獲五萬人,世民卽日散遣之,使還鄉里。

  封德彝入賀,世民笑曰:「不用公言,得有今日。智者千慮,不免一失乎!」德彝甚慚。

  建德妻曹氏與左僕射齊善行將數百騎遁歸洺州。

  甲子,世充偃師、鞏縣皆降。

  乙丑,以太子左庶子鄭善果為山東道撫慰大使。

  世充將王德仁棄故洛陽城而遁,亞將趙季卿以城降。秦王世民囚竇建德、王琬、長孫安世、郭士衡等至洛陽城下,以示世充。世充與建德語而泣,仍遣安世等入城言敗狀。世充召諸將議突圍,南走襄陽,諸將皆曰:「吾所恃者夏王,夏王今已為擒,雖得出,終必無成。」丙寅,世充素服帥其太子、羣臣、二千餘人詣軍門降。世民禮接之,世充俯伏流汗。世民曰:「卿常以童子見處,今見童子,何恭之甚邪?」世充頓首謝罪。於是部分諸軍,先入洛陽,分守市肆,禁止侵掠,無敢犯者。

  丁卯,世民入宮城,命記室房玄齡先入中書、門下省,收隋圖籍制詔,已為世充所毀,無所獲。命蕭瑀、竇軌等封府庫,收其金帛,頒賜將士。收世充之黨罪尤大者段達、王隆、崔洪丹、薛德音、楊汪、孟孝義、單雄信、楊公卿、郭什柱、郭士衡、董叡、張童兒、王德仁、朱粲、郭善才等十餘人斬於洛水之上。初,李世勣與單雄信友善,誓同生死。及洛陽平,世勣言雄信驍健絕倫,請盡輸己之官爵以贖之,世民不許。世勣固請不能得,涕泣而退。雄信曰:「我固知汝不辦事!」世勣曰:「吾不惜餘生,與兄俱死;但旣以此身許國,事無兩遂。且吾死之後,誰復視兄之妻子乎?」乃割股肉以啗雄信,曰:「使此肉隨兄為土,庶幾猶不負昔誓也!」士民疾朱粲殘忍,競投瓦礫擊其尸,須臾如冢。囚韋節、楊續、長孫安世等十餘人送長安。士民無罪為世充所囚者,皆釋之,所殺者祭而誄之。

  初,秦王府屬杜如晦叔父淹事王世充。淹素與如晦兄弟不協,譖如晦兄殺之,又囚其弟楚客,餓幾死,楚客終無怨色。及洛陽平,淹當死,楚客涕泣請如晦救之,如晦不從。楚客曰:「曩者叔已殺兄,今兄又殺叔,一門之內,自相殘而盡,豈不痛哉!」欲自剄,如晦乃為之請於世民,淹得免死。

  秦王世民坐閶闔門,蘇威請見,稱老病不能拜。世民遣人數之曰:「公隋室宰相,危不能扶,使君弒國亡。見李密、王世充皆拜伏舞蹈。今旣老病,無勞相見。」及至長安,又請見,不許。旣老且貧,無復官爵,卒於家,年八十二。

  秦王世民觀隋宮殿,歎曰:「逞侈心,窮人欲,無亡得乎!」命撤端門樓,焚乾陽殿,毀則天門及闕;廢諸道場,城中僧尼,留有名德者各三十人,餘皆返初。

  前真定令周法明,法尚之弟也,隋末結客,襲據黃梅,遣族子孝節攻蘄春,兄子紹則攻安陸,子紹德攻沔陽,皆拔之。庚午,以四郡來降。

  壬申,齊善行以洺、相、魏等州來降。時建德餘衆走至洺州,欲立建德養子為主,徵兵以拒唐;又欲剽掠居民,還向海隅為盜。善行獨以為不可,曰:「隋末喪亂,故吾屬相聚草野,苟求生耳。以夏王之英武,平定河朔,士馬精強,一朝為擒,易如反掌,豈非天命有所屬,非人力所能爭邪!今喪敗如此,守亦無成,逃亦不免;等為亡國,豈可復遺毒於民!不若委心請命於唐,必欲得繒帛者,當盡散府庫之物,勿復殘民也!」於是運府庫之帛數十萬段,置萬春宮東街,以散將卒,凡三晝夜乃畢。仍布兵守坊巷,得物者卽出,無得更入人家。士卒散盡,然後與右僕射裴矩、行臺曹旦,帥其百官奉建德妻曹氏及傳國八璽并破宇文化及所得珍寶請降于唐。上以善行為秦王左二護軍,仍厚賜之。

  初,竇建德之誅宇文化及也,隋南陽公主有子曰禪師,建德虎賁郎將於士澄問之曰:「化及大逆,兄弟之子皆當從坐,若不能捨禪師,當相為留之。」公主泣曰:「虎賁旣隋室貴臣,茲事何須見問!」建德竟殺之。公主尋請為尼。及建德敗,公主將歸長安,與宇文士及遇於洛陽,士及請與相見,公主不可。士及立於戶外,請復為夫婦。公主曰:「我與君仇家,今所以不手刃君者,但謀逆之日,察君不預知耳。」訶令速去。士及固請,公主怒曰:「必欲就死,可相見也!」士及知不可屈,乃拜辭而去。

  乙亥,以周法明為黃州總管。

  戊寅,王世充徐州行臺〈木巳〉王世辯以徐、宋等三十八州詣河南道安撫大使任瓌請降;世充故地悉平。

  竇建德博州刺史馮士羨復推淮安王神通為慰撫山東使,徇下三十餘州;建德之地悉平。

  己卯,代州總管李大恩擊苑君璋,破之。

  突厥寇邊,長平靖王叔良督五將擊之,叔良中流矢;師旋,六月,戊子,卒於道。

  戊戌,孟海公餘黨蔣善合以鄆州,孟噉鬼以曹州來降。噉鬼,海公之從兄也。

  庚子,營州人石世則執總管晉文衍,舉州叛,奉靺鞨突地稽為主。

  黃州總管周法明攻蕭銑安州,拔之,獲其總管馬貴遷。

  乙巳,以右驍衞將軍盛彥師為宋州總管,安撫河南。

  乙卯,海州賊帥臧君相以五州來降,拜海州總管。

  秋,七月,庚申,王世充行臺王弘烈、王泰、左僕射豆盧行褒、右僕射蘇世長以襄州來降。上與行褒、世長皆有舊,先是,屢以書招之,行褒輒殺使者;旣至長安,上誅行褒而責世長。世長曰:「隋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。陛下旣得之矣,豈可復忿同獵之徒,問爭肉之罪乎!」上笑而釋之,以為諫議大夫。嘗從校獵高陵,大獲禽獸,上顧羣臣曰:「今日畋,樂乎?」世長對曰:「陛下遊獵,薄廢萬機,不滿十旬,未足為樂!」上變色,旣而笑曰:「狂態復發邪?」對曰:「於臣則狂,於陛下甚忠。」嘗侍宴披香殿,酒酣,謂上曰:「此殿煬帝之所為邪?」上曰:「卿諫似直而實多詐,豈不知此殿朕所為,而謂之煬帝乎?」對曰:「臣實不知,但見其華侈如傾宮、鹿臺,非興王之所為故也。若陛下為之,誠非所宜。臣昔侍陛下於武功,見所居宅僅庇風雨,當時亦以為足。今因隋之宮室,已極侈矣,而又增之,將何以矯其失乎?」上深然之。

  甲子,秦王世民至長安。世民被黃金甲,齊王元吉、李世勣等二十五將從其後,鐵騎萬匹,前後部鼓吹,俘王世充、竇建德及隋乘輿、御物獻于太廟,行飲至之禮以饗之。

  乙丑,高句麗王建武遣使入貢。建武,元之弟也。

  上見王世充而數之,世充曰:「臣罪固當誅,然秦王許臣不死。」丙寅,詔赦世充為庶人,與兄弟子姪處蜀;斬竇建德於市。

  丁卯,以天下略定,大赦百姓,給復一年。陝、鼎、函、虢、虞、芮六州,轉輸勞費,幽州管內,久隔寇戎,並給復二年。律、令、格、式,且用開皇舊制。赦令旣下,而王、竇餘黨尚有遠徙者,治書侍御史孫伏伽上言:「兵食可去,信不可去,陛下已赦而復徙之,是自違本心,使臣民何所憑依?且世充尚蒙寬宥,況於餘黨,所宜縱釋。」上從之。

  王世充以防夫未備,置雍州廨舍。獨孤機之子定州刺史修德帥兄弟至其所,矯稱敕呼鄭王;世充與兄世惲趨出,修德等殺之。詔免修德官。其餘兄弟子姪等,於道亦以謀反誅。

  隋末錢幣濫薄,至裁皮糊紙為之,民間不勝其弊。至是,初行開元通寶錢,重二銖四參,積十錢重一兩,輕重大小最為折衷,遠近便之。命給事中歐陽詢撰其文并書,迴環可讀。

  以屈突通為陝東道大行臺右僕射,鎮洛陽;以淮陽王道玄為洛州總管,李世勣父蓋竟無恙而還,詔復其官爵。竇軌還益州。軌將兵征討,或經旬月不解甲。性嚴酷,將佐有犯,無貴賤立斬之,鞭撻吏民,常流血滿庭,所部重足屏息。

  癸酉,置錢監於洛、幷、幽、益等諸州,秦王世民、齊王元吉賜三鑪,裴寂賜一鑪,聽鑄錢。自餘敢盜鑄者,身死,家口配沒。

  河北旣平,上以陳君賓為洺州刺史。將軍秦武通等將兵屯洺州,欲使分鎮東方諸州;又以鄭善果等為慰撫大使,就洺州選補山東州縣官。

  竇建德之敗也,其諸將多盜匿庫物,及居閭里,暴橫為民患,唐官吏以法繩之,或加捶撻,建德故將皆驚懼不安。高雅賢、王小胡家在洺州,欲竊其家以逃,官吏捕之,雅賢等亡命至貝州。會上徵建德故將范願、董康買、曹湛及雅賢等,於是願等相謂曰:「王世充以洛陽降唐,其將相大臣段達、單雄信等皆夷滅;吾屬至長安,必不免矣。吾屬自十年以來,身經百戰,當死久矣,今何惜餘生,不以之立事。且夏王得淮安王,遇以客禮,唐得夏王卽殺之。吾屬皆為夏王所厚,今不為之報仇,將無以見天下之士!」乃謀作亂,卜之,以劉氏為主吉,因相與之漳南,見建德故將劉雅,以其謀告之。雅曰:「天下適安定,吾將老於耕桑,不願復起兵!」衆怒,且恐泄其謀,遂殺之。故漢東公劉黑闥,時屏居漳南,諸將往詣之,告以其謀,黑闥欣然從之。黑闥方種蔬,卽殺耕牛與之共飲食定計,聚衆得百人。甲戌,襲漳南縣據之。是時,諸道有事則置行臺尚書省,無事則罷之。朝廷聞黑闥作亂,乃置山東道行臺於洺州,魏、冀、定、滄並置總管府。丁丑,以淮安王神通為山東道行臺右僕射。

  辛巳,襃州道安撫使郭行方攻蕭銑鄀州,拔之。

  孟海公與竇建德同伏誅,戴州刺史孟噉鬼不自安,挾海公之子義以曹、戴二州反,以禹城令蔣善合為腹心;善合與其左右同謀斬之。

  八月,丙戌朔,日有食之。

  丁亥,命太子安撫北邊。

  丁酉,劉黑闥陷鄃縣,魏州刺史權威、貝州刺史戴元祥與戰,皆敗死,黑闥悉收其餘衆及器械。竇建德舊黨稍稍出歸之,衆至二千人,為壇於漳南,祭建德,告以舉兵之意,自稱大將軍。詔發關中步騎三千,使將軍秦武通、定州總管藍田李玄通擊之;又詔幽州總管李藝引兵會擊黑闥。

  癸卯,突厥寇代州,總管李大恩遣行軍總管王孝基拒之,舉軍皆沒。甲辰,進圍崞縣。乙巳,王孝基自突厥逃歸,李大恩衆少,據城自守,突厥不敢逼,月餘引去。

  上以南方寇盜尚多,丙午,以左武候將軍張鎮周為淮南道行軍總管,大將軍陳智略為嶺南道行軍總管,鎮撫之。

  丁未,劉黑闥陷歷亭,執屯衞將軍王行敏,使之拜,不可,遂殺之。

  初,洛陽旣平,徐圓朗請降,拜兗州總管,封魯郡公。劉黑闥作亂,陰與圓朗通謀。上使葛公盛彥師安集河南,行至任城;辛亥,圓朗執彥師,舉兵反。黑闥以圓朗為大行臺元帥,兗、鄆、陳、〈木巳〉、伊、洛、曹、戴等八州豪右皆應之。圓朗厚禮彥師,使作書與其弟,令舉虞城降。彥師為書曰:「吾奉使無狀,為賊所擒,為臣不忠,誓之以死;汝善侍老母,勿以吾為念。」圓朗初色動,而彥師自若。圓朗乃笑曰:「盛將軍有壯節,不可殺也。」待之如舊。

  河南道安撫大使任瓌行至宋州,屬圓朗反,副使柳濬勸瓌退保汴州,瓌笑曰:「柳公何怯也!」圓朗又攻陷楚丘,引兵將圍虞城,瓌遣部將崔樞、張公謹自鄢陵帥諸州豪右質子百餘人守虞城。濬曰:「樞與公謹皆王世充將,諸州質子父兄皆反,恐必為變。」瓌不應。樞至虞城,分質子使與土人合隊共守城。賊稍近,質子有叛者,樞斬其隊帥。於是諸隊帥皆懼,各殺其質子,樞不禁,梟其首於門外,遣使白瓌。瓌陽怒曰:「吾所以使與質子俱者,欲招其父兄耳,何罪而殺之!」退謂濬曰:「吾固知崔樞能辦此也。縣人旣殺質子,與賊深仇,吾何患乎!」賊攻虞城,果不克而去。

  初,竇建德以鄱陽崔元遜為深州刺史,及劉黑闥反,元遜與其黨數十人謀於野,伏甲士於車中,以禾覆其上,直入聽事,自禾中呼譟而出,執刺史裴晞殺之,傳首黑闥。

  九月,乙卯,文登賊帥淳于難請降;置登州,以難為刺史。

  突厥寇幷州;遣左屯衞大將軍竇琮等擊之。戊午,突厥寇原州;遣行軍總管尉遲敬德等擊之。

  辛酉,徐圓朗自稱魯王。

  隋末,歙州賊帥汪華據黟、歙等五州,有衆一萬,自稱吳王。甲子,遣使來降;拜歙州總管。

  隋末,弋陽盧祖尚糾合壯士以衞鄉里,部分嚴整,羣盜畏之。及煬帝遇弒,鄉人奉之為光州刺史;時年十九,奉表於皇泰主。及王世充自立,祖尚來降;丙子,以祖尚為光州總管。

  己卯,詔括天下戶口。

  徐圓朗寇濟州,治中吳伋論擊走之。

  癸未,詔以太常樂工皆前代因罪配沒,子孫相承,多歷年所,良可哀愍;宜並蠲除為民,且令執事,若仕宦入流,勿更追集。

  甲申,靈州總管楊師道擊突厥,破之。師道,恭仁之弟也。

  詔發巴、蜀兵,以趙郡王孝恭為荊湘道行軍總管,李靖攝行軍長史,統十二總管,自夔州順流東下;以廬江王瑗為荊郢道行軍元帥,黔州刺史田世康出辰州道,黃州總管周法明出夏口道,以擊蕭銑。是月,孝恭發夔州。時峽江方漲,諸將請俟水落進軍,李靖曰:「兵貴神速。今吾兵始集,銑尚未知,若乘江漲,倏忽抵其城下,掩其不備,此必成擒;不可失也!」孝恭從之。

  淮安王神通將關內兵至冀州,與李藝兵合。又發邢、洺、相、魏、恆、趙等兵合五萬餘人,與劉黑闥戰於饒陽城南,布陳十餘里;黑闥衆少,依隄單行而陳以當之。會風雪,神通乘風擊之,旣而風返,神通大敗,士馬軍資失亡三分之二。李藝居西偏,擊高雅賢,破之,逐奔數里,聞大軍不利,退保藁城;黑闥就擊之,藝亦敗,薛萬均、萬徹皆為所虜,截髮驅之。萬均兄弟亡歸,藝引兵歸幽州。黑闥兵勢大振。

  上以秦王功大,前代官皆不足以稱之,特置天策上將,位在王公上。冬,十月,以世民為天策上將,領司徒、陝東道大行臺尚書令,增邑二萬戶,仍開天策府,置官屬,以齊王元吉為司空。世民以海內浸平,乃開館於宮西,延四方文學之士,出敎以王府屬杜如晦、記室房玄齡、虞世南、文學褚亮、姚思廉、主簿李玄道、參軍蔡允恭、薛元敬、顏相時、諮議典籤蘇勗、天策府從事中郎于志寧、軍諮祭酒蘇世長、記室薛收、倉曹李守素、國子助敎陸德明、孔穎達、信都蓋文達、宋州總管府戶曹許敬宗,並以本官兼文學館學士,分為三番,更日直宿,供給珍膳,恩禮優厚。世民朝謁公事之暇,輒至館中,引諸學士討論文籍,或夜分乃寢。又使庫直閻立本圖像,褚亮為贊,號十八學士。士大夫得預其選者,時人謂之「登瀛洲」。允恭,大寶之弟子;元敬,收之從子;相時,師古之弟;立本,毗之子也。

  初,杜如晦為秦王府兵曹參軍,俄遷陝州長史。時府僚多補外官,世民患之。房玄齡曰:「餘人不足惜,至於杜如晦,王佐之才,大王欲經營四方,非如晦不可。」世民驚曰:「微公言,幾失之。」卽奏為府屬。與玄齡常從世民征伐,參謀帷幄,軍中多事,如晦剖決如流。世民每破軍克城,諸將佐爭取寶貨,玄齡獨收采人物,致之幕府。又將佐有勇略者,玄齡必與之深相結,使為世民盡死力。世民每令玄齡入奏事,上歎曰:「玄齡為吾兒陳事,雖隔千里,皆如面談。」

  李玄道嘗事李密為記室,密敗,官屬為王世充所虜,懼死,皆達曙不寐。獨玄道起居自若,曰:「死生有命,非憂可免!」衆服其識量。

  庚寅,劉黑闥陷瀛州,殺刺史盧士叡。觀州人執刺史雷德備,以城降之。

  辛卯,蕭銑鄂州刺史雷長穎以魯山來降。

  趙郡王孝恭帥戰艦二千餘艘東下,蕭銑以江水方漲,殊不為備;孝恭等拔其荊門、宜都二鎮,進至夷陵。銑將文士弘將精兵數萬屯清江,癸巳,孝恭擊走之,獲戰艦三百餘艘,殺溺死者萬計;追奔至百里洲,士弘收兵復戰,又敗之,進入北江。銑江州總管蓋彥舉以五州來降。

  毛州刺史趙元愷,性嚴急,下不堪命。丁卯,州民董燈明等作亂,殺元愷以應劉黑闥。

  盛彥師自徐圓朗所逃歸。王薄因說青、萊、密諸州,皆下之。

  蕭銑之罷兵營農也,纔留宿衞數千人,聞唐兵至,文士弘敗,大懼,倉猝徵兵,皆在江、嶺之外,道塗阻遠,不能遽集,乃悉見兵出拒戰。孝恭將擊之,李靖止之曰:「彼救敗之師,策非素立,勢不能久,不若且泊南岸,緩之一日,彼必分其兵,或留拒我,或歸自守;兵分勢弱,我乘其懈而擊之,蔑不勝矣。今若急之,彼則併力死戰,楚兵剽銳,未易當也。」孝恭不從,留靖守營,自帥銳師出戰,果敗走,趣南岸。銑衆委舟收掠軍資,人皆負重,靖見其衆亂,縱兵奮擊,大破之,乘勝直抵江陵,入其外郭。又攻水城,拔之,大獲舟艦,李靖使孝恭盡散之江中。諸將皆曰:「破敵所獲,當藉其用,柰何棄以資敵?」靖曰:「蕭銑之地,南出嶺表,東距洞庭。吾懸軍深入,若攻城未拔,援兵四集,吾表裏受敵,進退不獲,雖有舟楫,將安用之?今棄舟艦,使塞江而下,援兵見之,必謂江陵已破,未敢輕進,往來覘伺,動淹旬月,吾取之必矣。」銑援兵見舟艦,果疑不進。其交州刺史丘和、長史高士廉、司馬杜之松等將朝江陵,聞銑敗,悉詣孝恭降。

  孝恭勒兵圍江陵,銑內外阻絕,問策於中書侍郎岑文本,文本勸銑降。銑乃謂羣下曰:「天不祚梁,不可復支矣。若必待力屈,則百姓蒙患,柰何以我一人之故陷百姓於塗炭乎!」乙巳,銑以太牢告于太廟,下令開門出降,守城者皆哭。銑帥羣臣緦縗布幘詣軍門,曰:「當死者唯銑耳,百姓無罪,願不殺掠。」孝恭入據其城,諸將欲大掠,岑文本說孝恭曰:「江南之民,自隋末以來,困於虐政,重以羣雄虎爭,今之存者,皆鋒鏑之餘,跂踵延頸以望真主,是以蕭氏君臣、江陵父老決計歸命,庶幾有所息肩。今若縱兵俘掠,恐自此以南,無復向化之心矣!」孝恭稱善,遽禁止之。諸將又言:「梁之將帥與官軍拒鬬死者,其罪旣深,請籍沒其家,以賞將士。」李靖曰:「王者之師,宜使義聲先路。彼為其主鬬死,乃忠臣也,豈可同叛逆之科籍其家乎!」於是城中安堵,秋毫無犯。南方州縣聞之,皆望風款附。銑降數日,援兵至者十餘萬,聞江陵不守,皆釋甲而降。

  孝恭送銑於長安,上數之,銑曰:「隋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。銑無天命,故至此;若以為罪,無所逃死!」竟斬於都市。詔以孝恭為荊州總管;李靖為上柱國,賜爵永康縣公,仍使之安撫嶺南,得承制拜授。

  先是,銑遣黃門侍郎江陵劉洎略地嶺表,得五十餘城,未還而銑敗,洎以所得城來降;除南康州都督府長史。

  戊申,徐圓朗昌州治中劉善行以須昌來降。

  庚戌,詔陝東道大行臺尚書省自令、僕至郎中、主事,品秩皆與京師同,而員數差少,山東行臺及總管府、諸州並隸焉。其益州、襄州、山東、淮南、河北等道令、僕以下,各降京師一等,員數又減焉。行臺尚書令得承制補署。其秦王、齊王府官之外,各置左右六護軍府,及左右親事帳內府。

  閏月,乙卯,上幸稷州;己未,幸武功舊墅;壬戌,獵于好畤;乙丑,獵于九嵕;丁卯,獵于仲山;戊辰,獵于清水谷,遂幸三原;辛未,幸周氏陂;壬申,還長安。

  十一月,甲申,上祀圜丘。

  杜伏威使其將王雄誕擊李子通,子通以精兵守獨松嶺。雄誕遣其將陳當將千餘人,乘高據險以逼之,多張旗幟,夜則縛炬火於樹,布滿山澤。子通懼,燒營走保杭州;雄誕追擊之,又敗之於城下。庚寅,子通窮蹙請降。伏威執子通并其左僕射樂伯通送長安;上釋之。

  先是,汪華據黟、歙,稱王十餘年。雄誕還軍擊之,華拒之於新安洞口,甲兵甚銳。雄誕伏精兵於山谷,帥羸弱數千犯其陳,戰纔合,陽不勝,走還營;華進攻之,不能克,會日暮,引還,伏兵已據其洞口,華不得入,窘迫請降。

  聞人遂安據崑山,無所屬,伏威使雄誕擊之。雄誕以崑山險隘,難以力勝,乃單騎造其城下,陳國威靈,示以禍福。遂安感悅,帥諸將出降。

  於是伏威盡有淮南、江東之地,南至嶺,東距海。雄誕以功除歙州總管,賜爵宜春郡公。

  壬辰,林州總管劉旻擊劉屳成,大破之。屳成僅以身免,部落皆降。

  李靖度嶺,遣使分道招撫諸州,所至皆下。蕭銑桂州總管李襲志帥所部來降,趙郡王孝恭卽以襲志為桂州總管,明年入朝。以李靖為嶺南撫慰大使,檢校桂州總管,引兵下九十六州,得戶六十餘萬。

  壬寅,劉黑闥陷定州,執總管李玄通,黑闥愛其才,欲以為大將,玄通不可。故吏有以酒肉饋之者,玄通曰:「諸君哀吾幽辱,幸以酒肉來相開慰,當為諸君一醉。」酒酣,謂守者曰:「吾能劍舞,願假吾刀。」守者與之,玄通舞竟太息曰:「大丈夫受國厚恩,鎮撫方面,不能保全所守,亦何面目視息世間哉!」卽引刀自刺,潰腹而死。上聞,為之流涕,拜其子伏護為大將。

  庚戌,〈木巳〉人周文舉殺刺史王文矩,以城應徐圓朗。

  幽州大饑,高開道許以粟賑之。李藝遣老弱詣開道就食,開道皆厚遇之。藝喜,於是發民三千人,車數百乘,驢馬千餘匹往受粟,開道悉留之,告絕於藝,復稱燕王,北連突厥,南與劉黑闥相結,引兵攻易州不克,大掠而去。又遣其將謝稜詐降於藝,請兵援接,藝出兵應之。將至懷戎,稜襲擊破之。開道與突厥連兵數入為寇,恆、定、幽、易咸被其患。

  十二月,乙卯,劉黑闥陷冀州,殺刺史麴稜。黑闥旣破淮安王神通,移書趙、魏,故竇建德將卒爭殺唐官吏以應黑闥。庚申,遣右屯衞大將軍義安王孝常將兵討黑闥。黑闥將兵數萬進逼宗城,黎州總管李世勣先屯宗城,棄城走保洺州。甲子,黑闥追擊世勣等,破之,殺步卒五千人,世勣僅以身免。丙寅,洺州土豪翻城應黑闥。黑闥於城東南告天及祭竇建德而後入;後旬日,引兵攻拔相州,執刺史房晃,右武衞將軍張士貴潰圍走。黑闥南取黎、衞二州,半歲之間,盡復建德舊境。又遣使北連突厥,頡利可汗遣俟斤宋邪那帥胡騎從之。右武衞將軍秦武通、洺州刺史陳君賓、永寧令程名振皆自河北遁歸長安。

  丁卯,命秦王世民、齊王元吉討黑闥。

  昆彌遣使內附。昆彌,卽漢之昆明也。巂州治中吉弘緯通南寧,至其國說之,遂來降。

  己巳,劉黑闥陷邢州、趙州;庚午,陷魏州,殺總管潘道毅;辛未,陷莘州。

  壬申,徙宋王元嘉為徐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