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舊唐書》第二百一十五章 附錄· 劉昫等編

明重刻舊唐書聞序

　　書以紀事，謏聞為聵；事以著代，間逸則遺。是故史氏之書，與天地相為始終，六經相為表裏，疑信並傳，闕文不飾，以紀事實，以昭世代，故六經道明，萬世宗仰，非徒文藝之誇誕而已也。尚書壁存，典訓不斁；魯史麟絕，杞宋失徵。繼而有作，其惟司馬氏及小司馬，以迨班、范諸家。八書十志，經緯天人；八志十典，紘維政事。藏山刊石，繁紹聖經；歷漢躋隋，炳發靈憲。是故王教之要，國典之源，代有徵考，若睹蓍蔡。

　　李唐嗣興，萬目畢舉，其經畫之精詳，維持之慎密，雖未上躡周軌，亦足並驟漢疆。晉史臣劉昫氏者，爰集館寮，博稽載典。纂修二十一本紀，首高祖以迄哀帝，而汶哲具昭。旁修十一志，始禮儀以終刑法，而巨細畢舉。列傳一千一百八十有奇，內以紀后妃之淑慝，外以悉文武之臧否。宗室族屬，互以時敘；外戚、宦官，各以類別。良吏、酷吏，鑒戒具昭；忠義、孝友，襃論悉當。儒學、文苑，表以著達；方伎、隱逸，兼以察微。詳傳列女以彰婦順，分傳蠻狄以立大防。卷凡二百一十有四，統名之曰唐書。識博學宏，才優義正，真有唐一代之良史，秦、隋以下，罕有其儷，固後世之刑鑒具在也。有宋迭興，分職書局，載輯唐鑑於祖禹，繼纂唐書於昌朝，王、宋諸賢，相繼彙輯，復成一代之新書，遂亡劉氏之舊帙。

　　詮謬司文學，徧歷輔畿，爰校六經，兼讎諸史，始知漢、晉以迄宋、元，皆有監本，司成甬川張公，嘗奉旨校勘，總為二十一史，刊證謬訛，粲然明備。惟劉氏唐書，鬱絕不傳，無所考覓。積集再期，酷志刊復，苦無善本，莫可繼志。竊惟古人有云：「層臺雲構，所缺過乎榱桷；為山霞高，不終踰乎一〈土匮〉。」憫哉斯言，益用惶怵。乃旁謀學屬，博訪諸司，間禮儒賢，以探往籍，更歷三載，竟莫有成。末復弭節姑蘇，窮搜力索，吳令朱子遂得列傳於光祿張氏，長洲賀子隨得紀志於守溪公，遺籍俱出宋時模板。旬月之間，二美璧合，古訓有獲，私喜無涯。乃督同蘇庠，嚴為校刻，司訓沈子，獨肩斯任，効勤四載，書幸成編。匱直千金，刻未竟業。石江歐陽公聞而助以厚鎰，午山馮子、西郭陳子以迨郡邑諸長貳，咸力輔以終事。數百年之闕典，於是乎始有可稽矣。物之成毀，信各有數，是書之成，夫豈偶哉。肇工於嘉靖乙未，卒刻於嘉靖戊戌。珠璣璀璨，亥豕盡刊；玉薤精嚴，塵葉罔翳。煥新一代之舊文，遐續百王之訓典，追配諸史，允備全書。因布多方，以惠多士。餘姚聞人詮序。

　　清懼盈齋本舊唐書阮序

　　有唐三百年正史，所關最鉅，後唐長興中詔修唐書，至後晉開運二年，方纂成奏上。五代會要中但言書付史館，而未述刊版之事。宋嘉祐五年，頒新唐書於天下，而舊書遂不甚行。郡齋讀書志及直齋書錄解題雖皆載其書，而不言始刊之歲月，是北宋以前之舊槧，其有無固無從考證。明嘉靖乙未，餘姚聞人詮督學南畿，念舊書刻本漸少，懼其就湮，於是徧加尋訪，得紀志於吳縣王延哲家，得列傳於長洲張汴家。其書乃南宋紹興初年越州所刻，卷後載有校勘姓氏，舊唐書之流傳於明代者，以此為最古。而卷帙尚有闕佚，復假應天陳沂、長洲王穀祥所藏本，彼此補葺，始為完書。刻未及半，而詮以奉諱去官，繼其任者請諸撫按，與郡邑各官捐俸倡率，凡歷四年而後告成，其裒聚與刊布之難，悉詳原序。特當時聞本所據之書，止就殘篇斷簡，薈萃而成，初非全部，故魯魚亥豕之文，夏五郭公之句，正復不少，論者惜其未盡善焉。

　　我朝稽古右文，度越前代，乾隆四年，勑武英殿校刻此書，於聞本脫誤之甚者，逐條釐訂，各附考證於每卷之後。及四十七年編定四庫全書，特置此書於正史，而庋藏於三閣。閣本之考證，又較殿本而加詳。惟是閣本但繕寫而未發刻，讀者旣艱於傳鈔；殿本列於二十四史之內，坊肆間罕有單行者，寒素之家，購求匪易；而聞版久亡，其書尤為難覓。甘泉岑紹周提舉建功，嗜學好書，尤喜鐫刻古籍，其友江都梅蘊生植之，勸其重刊此書，遂慨然自諾，獨力任之。延江都沈與九齡、殷時若燠、淩東笙鏞，儀徵黃聖臺春熙，分任校字之事。全書字句，悉以殿本為主，其間有刊刻小訛，為人所共知者，即隨筆改正，外此則不敢妄改。至於行款書式，則仿照汲古閣史書，蓋毛氏所刻十七史，久已風行海內，而唐書有新無舊，故特補其所未備也。復延甘泉羅茗香士琳、儀徵劉孟瞻文淇及其子伯山毓崧、句容陳卓人立，排列各本，討論群籍，得校勘記共若干卷。凡殿本、閣本之與聞本異者，一一臚列，并登載其考證；而沈氏新舊合鈔所辨析者，亦附見焉。若夫北宋初年，太平御覽、冊府元龜等書，皆成於歐、宋未修以前，其引唐史，確係劉書，所據實最初之本，足以補正聞本者不可枚舉，皆採而集之。他如通典、通鑑、唐會要、文苑英華以及十七史商榷、廿二史攷異之類，可以互證參訂此書者，亦廣為尋校，加以斷制。其體裁義例，悉遵殿本、閣本之成法，而推廣引申，以竟其緒。蓋殿本之總校為沈歸愚尚書，其自作考證跋語云，「蒐羅未備，挂漏良多」；閣本之分校為邵二雲學士，其集中所載提要云，「參核攷定，尚有待耳」。誠以官修之書，人心不齊，議論多而成功少，每致卒業無期，故但能略舉大端，開其門徑而已。後人若不由一反三，因源及委，其何以成前賢未遂之志哉。今岑氏捐資旣勇，任事亦堅，能集衆長，而成鉅業。

　　昔元童時，讀文選汲古閣本，每慨然慕毛氏之為人，毛氏之名，今亦永垂藝苑，此毛氏之福也。毛氏有此名有此福，而明於事者能効之，則今岑氏是也。揚州有力能刻古籍者甚多，而願者究少，則以此事亦須有讀書之性情嗜好，與辦事之才識福分，談何易哉。是書始刊於道光壬寅九月，告成於癸卯七月，計未及一稘，而粲然大備。衰年見此，洵為快事，故樂得序之。道光癸卯閏月乙未，予告體仁閣大學士晉太子太保揚州阮元序。